原路看斜阳
一直待到天开始擦黑,他才站起来说了再见,腿有些麻,走得也快不了,等出了陵园大门正好没了酸麻劲儿。戚时安把车开过来,隔着挡风玻璃看他。
沈多意没动,说:“你下来一下行吗?”
戚时安闻言便开门下车,门还没关上就见沈多意疾步来到身前,然后抱住了自己。他回抱住沈多意,问:“让我下来就是为了抱我?”
沈多意蹭了蹭,在点头,回答:“一回看四个人太辛苦了,我有一肚子话没说,怕每年都说那么多让他们在那边烦,又怕我会哭。”
戚时安喉结滚动:“那咱们回家,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跟我说,我不会烦,你想哭就在我面前哭,我还能给你递纸巾。”
“算了,我跟你说不着。”沈多意仰起头,眼睛潮湿,“你抱我这一下就够了。”
两个人在外面吃了晚饭,到家后刚刚九点。沈多意有些累了,直接去浴室洗澡,戚时安换了衣服拿了本书上床,装模作样。
“你不困就去看电视,别拿书催眠。”沈多意一进卧室就揭穿他。
“我这不是为了陪你一起睡么。”戚时安放下书,瞅了眼枕头边一直亮的手机,“有人给你发消息,好像是同学群,你看看吧,我去洗澡。”
沈多意盘腿坐在床中央,背靠床头,打开手机一看,上百条消息都是高中同学群的,好像要组织同学聚会。
戚时安估计一心惦记着,所以没五分钟就洗完出来了,带着潮气钻进被子,问:“是同学群么?大晚上发那么多条,清明节心情还都挺好。”
沈多意面朝上躺着,已经关了机,说:“嗯,他们在商量同学聚会,正好这两天不是都放假么,动员大家都去。”
“那就是这两天?”
“嗯,不过我不去。”沈多意打了个哈欠,翻身背对戚时安。戚时安贴上去,把沈多意搂在怀里,问:“为什么?你不是每次都去么。”
沈多意回答:“那是大学聚会,这回是高中同学聚会,我什么时候去过。”他说完往后靠了靠,让戚时安抱得紧一点儿。
戚时安沉默了一会儿说:“邱骆岷不是都结婚了么,我不介意。”
黑暗中一阵安静,随后传来沈多意的笑声,“你介意得着么,你不会以为我不参加聚会是怕看见邱骆岷吧?更不会以为是怕你介意吧?”
沈多意说完干脆翻了身,刚才还笑得放肆,突然又没了精气神,低下声解释:“其实我谁都不想见,他们也不怎么想看见我。”
戚时安问:“为什么?跟邱骆岷有关?”
“你老纠结他干什么,人家都结婚了。”沈多意无奈地打了戚时安一下,随后却更加无奈,“我那时候名声不好,我害怕听见的那种不好。”
“就因为你在酒吧打工,他们误会你?”戚时安皱了眉,已经不高兴了。
沈多意说:“不止,那之前我还在夜总会干过,从那儿出来还被撞见过,后来就越传越难听了。”
那时候太需要钱了,就算费原他们家给他交学费也仍然需要很多钱,他和爷爷的生活,以后为爷爷养老,他上大学的费用,都压在他身上。沈多意回想起了那时候,沉浸其中时被腰间的痛感弄回了神,发觉戚时安会错了意,解释道:“我是做服务生,端茶送水的。”
戚时安不傻,反问:“那工资也不低,为什么又去酒吧了?”
“因为……”沈多意有点儿犹豫,“因为经理老想让我做少爷,我觉得烦了就不干了。”
“少爷”是什么他们都清楚,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戚时安一只手覆在沈多意的侧脸上,“你那时候才十七,晚上在乱七八糟的夜总会端茶送水,还总被经理劝说做少爷,到了学校还被同学说难听的话。”
戚时安的胸膛起伏着,“沈多意,你怎么从来不告诉我这些?”
“几百年前的事儿,告诉你干吗。”沈多意感受着戚时安的心跳,他贴得更近,“那时候穿着衬衫西裤,还有小马甲,腰要扎得细细的,特别不健康。”
戚时安仍未被转移注意力:“你还有心情回味这些?”
“怎么了?后来这么多年,我都没那么性感过。”沈多意也豁出去了,“不对,后来在酒吧打工的时候好像也那么穿,你还有印象么?我记不清了。”
戚时安咬牙:“有,绷着两条细长的腿,扎着一把小腰,还戴着领结。”他说着翻身压住沈多意,严丝合缝地压实了,“人家换衣服下班你也换,我在门口等你,却等出来一个穿校服背书包的,”
沈多意笑问:“然后你就迷死我了?”
“别臭美,那时候好奇更多。”戚时安不确定沈多意想不想要,便只是压着没有动作,“我纠缠你几天,又找到国宾去,你还找个小孩儿假扮男朋友敷衍我,以为我傻么?”
沈多意轻轻说:“是我傻才对。”
他们在黑暗中凝视着彼此,呼吸相闻,后来戚时安低头吻住了沈多意的嘴唇。窗外起了阵风,又下起雨来,总算是应了那句“清明时节雨纷纷”了。
雨水打在窗上又滴落,刚刚说的话也渐渐在亲吻中忘记。年少时在生活中挣扎也好,一次次痛失亲人也罢,都过去了。
半晌分开,戚时安问:“你什么时候认定我的?”
沈多意轻轻喘息着,回答:“可能在你说你叫戚时安的时候。”
我爷爷说过,门当户对很有道理,但是在八字不合面前也要让步,世间千千万万的人,得合适才能一块儿过。
我和你,不单是四时平安,福多顺意。佛经有句话,长夜安隐,多所饶益,就如同此时此刻你抱着我。
漫漫长夜,多有心安,你我同在,就无所畏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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