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水
寻聿明已经有治疗的头绪,只是还不确定,他连夜和岑寂他们讨论,决定借鉴神经干细胞移植中,注射移植的方法:“现在的问题是,由于损伤导致局部微环境改变,所以不利于细胞分化。”
“这一点其实在注射移植中就有过先例,因为支架上的神经元虽多,但一转移到神经组织上就会被吞噬或者分化,导致移植不成功。”
“但局部微环境的改变,主要是因为创伤破坏了这个地方的基因表达。我们可以尝试人为干预,通过注射转基因的营养因子,修复基因表达,促进移植成活率。”
岑寂道:“其实之前咱们为了解决分化问题,已经建立起了神经干细胞系,只要把多能干细胞里的基因依照干细胞系编辑,就可以让它循环分化。但目前微环境破坏了这个循环系统,咱们只需要解决这个问题就行,研究本身并没有缺陷,只是忽略了一个外在条件罢了。”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寻聿明摇头道,“如果每个病人的创伤,都需要先解决微环境的破坏性,再进行神经细胞移植,那这项技术就没有普及性了。我们今晚先解决薛珈言的问题,其他的之后再说。”
“那还是注射吗?”蘑菇头问,“这样创伤倒也小点,但是手术得很精准很精准,否则也会对注射器穿过的部位有损伤。”
寻聿明颔首说:“你们准备基因编辑神经因子,我来注射。”
几人一商量,将任务拆分成七个步骤,一人负责一块内容,趁着薛珈言昏迷时间不长,还未造成永久性脑损伤,连夜做出了治疗方案。
一个大通宵过去,注射用的营养因子准备就绪,岑寂去院长办公室和老陈打招呼,寻聿明带人赶往病房楼,好让护士将薛珈言送进蘑菇头预定的手术室。
庄奕清早睡醒来找他,正好在电梯口看见他,便一起去四楼神经外科手术室。电梯门缓缓打开,众人迈步出去,忽然一道白影闪过,孙卓风风火火地跑过走廊,“砰”一脚踹开了值班室大门。
“我靠!”岑寂最好看热闹,连忙招呼实验室的学弟学妹们,一齐冲了过去。
寻聿明和庄奕跟在后面,隔着一扇落地玻璃窗,只见孙卓疯了似的跳起来,一脚踢翻了刘洪祥刘大夫的椅子。周围人听见动静,瞬间潮水般涌过来,一时间窃窃私语不断,都在猜测是什么事。
刘洪祥扶扶眼镜,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还不等站起身,又被孙卓一拳打翻在地。
他满脸通红,额上青筋毕露,随手抄起桌上的血压仪,狠命向刘洪祥头顶砸去,边砸边骂:“我操你大爷的,出了事儿就他妈一缩头不管了!是谁叫老子去找的洪涛?现在警察来了你个王八操的倒装死人了,我打死你!”
他下手狠极,刘洪祥顿时头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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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真相大白(三)
刘洪祥满脸是血,被旧式血压仪砸得根本抬不起头, 他萎顿在地上, 从头到尾一言未发。
庄奕怕真闹出大事, 见孙卓气消得差不多, 迈步进屋, 抓住了他继续打人的手,“好了!你想打死他吗?”
“打死他正好,我他妈进监狱,谁也别想好!”孙卓一面说,一面高高抬起右脚,狠命向下跺去。
他穿着黑皮鞋,鞋底正对着刘洪祥右肩,这一脚下去非踹废他的手不可。庄奕忙拉住他, 刚好保安涌到门口,寻聿明指着里面大声呼救:“快拦住他, 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孙卓两条胳膊被人从后架住, 强行向外拖去,立刻丧失了反抗能力。
他张牙舞爪地挣扎着,医院病房在眼前一一掠过,趁着还未被赶出大门, 扯着嗓子冲寻聿明高喊:“是刘洪祥指使的我, 所有事都是他挑拨我干的!别放过他!”
庄奕眼看着他被保安拽进电梯,铁门缓缓合上,再无声响。刘洪祥已近昏迷, 有医护人员进去查看,他也垂着头茫然不知所以。
寻聿明过去戳了戳他肩膀,刘洪祥缓缓抬起头,瞪着一双无神的小眼睛看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
老陈赶到时,围观的人已堵住大门。他上前呵斥几句,让人赶紧将满脸是血的刘洪祥送到门诊楼,无论如何先救命。
他安排科室的赵子扬帮忙照看,自己去联系警察,又嘱咐寻聿明:“事情还没调查清楚,别听风就是雨,尤其别为这事儿影响工作,先去安排注射要紧。”
“我知道。”寻聿明点点头,冲庄奕勉强扯了扯嘴角,“那我先去手术室,你到休息室等我吧。”
他心里想着刘洪祥的话,一时之间生出许多疑惑:孙卓的话是真是假,是否是徐警官的讯问才导致了今天这一幕?刘洪祥又到底和他说过什么,在整件事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他为什么这么做,动机是什么?安格斯和他到底有什么关系?种种疑问,每一样都找不出答案,只有暂且压着不提。
寻聿明匆忙带着岑寂赶往手术室,消完毒,戴上手套,站到昏迷不醒的薛珈言面前,忽然想起一件事:“咱们医院的一次性手套一直是这一批吗?”
“什么意思?”岑寂跟过去,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不都是一样的吗?就算换了生产厂家,也看不出区别吧。”
“那同一批手套,会不会出现质量参差不齐的情况?”寻聿明记得之前给薛珈言手术时,孙卓帮他递培养皿的一幕。
他之所以能看到孙卓手上的那块疤,正是因为塑胶手套在强光下微微透明,而他们平时戴的手套厚度适中,并不会透出双手本身的肤色,遑论展现出疤痕。
想想今天发生的事,再联想到这件事,寻聿明突然意识到其中蹊跷,结论在他心里慢慢成型,背后不由得浸出一层冷汗。
如果他猜得不错,那便是孙卓戴的手套有问题,以至于不能很好地隔离细菌、病毒,才导致了薛珈言之前的颅内感染。若是他故意,那已经触犯了刑法;若是他并非故意,那便是手套生产厂家的过失。
无论是哪种原因,薛珈言如果真的没能抢救回来,他们都要承担严重后果。
寻聿明简直不敢再想,伸手跟护士要来颅骨钻,在薛珈言原本创伤的部位,开了一个小洞。他们这次做的是脑室穿刺手术,创口很小,并不需要打开颅骨。
他先放置引流管,导流脑脊液,然后看着屏幕上的电子影像,将昨晚通宵准备好的神经营养因子,注射到他的病区,以达到改善微环境、提高移植细胞存活率的效果。
薛珈言之前脑内放置的支架已经慢慢融合在原有组织上,因为是生物可吸收的材质,时间一长会彻底消失。而附着在支架上的神经细胞,是多能干细胞诱导分化而成,它本应与神经网络结合,达到修复损伤的目的,但由于此处微环境改变,才没能实现预期效果。
寻聿明目前做的,简而言之是用注射方式,将修复用的营养因子送到受损区域,从而改变这个地方的微环境,使之成为有利于神经细胞存活的状态,对移植的神经细胞本身倒没有影响。
只是这个方法之前应用很少,注射时势必要穿刺过大脑的其他组织,才能到达损伤区域,一路过去的破坏也是显而易见的。掌控这根针的手必须小心翼翼避开要害,争取不产生其他副作用,对精准度和稳定度的要求何其高。
寻聿明虽有电子影像协助,还是不能保证结果,此时此刻,面对这种特殊情况,他只能凭借自己的经验和手感行事,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利用脑室穿刺向特定区域输送特定物质,原本是注射移植中的方法,但由于操作难度高、局限性大,有些部位根本无法穿刺,所以应用并不广泛,而且很多时候也只存在于理论设想中。
薛珈言刚开过一次颅,尚且昏迷未醒,情况又很紧急,寻聿明不得不采用这种方式帮他搏一次。至于预后效果如何,能不能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甚至治好他的间歇性失忆,谁都无法担保。
但如果不做,寻聿明恐怕自己一生都会不安,也难以面对方不渝绝望的眼神。
庄奕趁着他做手术的功夫,独自去了一趟派出所,找老徐问了问情况。他回来时,方不渝正趴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整个人都处在精神极度敏感,几乎快要崩溃的状态。
这两天他经历了起起落落,刀子始终悬在头顶,欲落不落,一颗心也吊在半空,七上八下没有片刻安定。每一分每一秒对他而言都煎熬无比,短短几十个小时,却度日如年。
庄奕过去拍拍他肩膀,方不渝吓得一激灵:“出来了吗?出来了吗?”
“是我,他还没出来。”庄奕递给他瓶矿泉水,温声说:“你别担心,既然有了治疗方案,就说明还有救,总比无能为力好。而且他才昏迷一天一夜,开颅手术的病人有时几天才醒也是正常的。”
“我知道。”方不渝心烦意乱地点点头,双手攥得矿泉水瓶扭曲变形,“上次刘大夫给他做完手术,就是昏迷了三天才醒的。但是……”
但是薛珈言命悬一线,他怎么能安得下心。
“我明白,不用说。”庄奕完全能体会他的感受,每个人面对压力或者悲伤,身体给出的生理反应都不同。
有些人面对死亡会下意识微笑,却不是因为高兴,只是情绪导致的表情失调,而有些人则会憋在心里默默消化,还有人会当场发作,崩溃大哭。
人体的构造何其精妙,几乎没人能改变,也没人能控制自己面对创伤的反应。有时同一个人,面对同等程度的悲伤或喜悦,都能给出完全不同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