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我久一点
俞嘉兴本人却没这种自觉,假期里他听了景赋远的话,剪了头发,现在刮暖风他的头皮都能感受到一阵凉爽,比之前的发型好多了。
他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近期的复习计划,两只脚不停地抖。
怎么还不下课啊?他还想给景赋远看他的新发型呢。
班主任给换了桌,俞嘉兴前面坐着的就是孟瑞。调桌的时候俞嘉兴听到孟瑞的名字还抬头看了一眼他。
写着“孟瑞”名字的那一页已经翻过去了,俞嘉兴现在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可听到孟瑞的名字,俞嘉兴还是忍不住抬起头。以前他喜欢孟瑞,想着要是能坐到他后面就好了,能偷偷看着他背影就很满足。而现在他已经不喜欢他了,却真的和他成了前后桌。
下课铃一响,俞嘉兴就出门了。景赋远因为太高,被排到最后一桌,俞嘉兴在他们班门口张望了很久才看到他。
俞嘉兴的确是不会说话,好不容易找到了坐最后排的景赋远,也不开口叫他,就眼巴巴在门口瞅。
景赋远被同桌戳了好几下才抬起头,同桌问:“那小姑娘是不是看你呢?”
景赋远仔细往门口看,俞嘉兴确实是变了不少,但到底还是同一个人,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景赋远知道他同桌近视,也没开口纠正,站起身往门口走。
俞嘉兴看景赋远走过来,整个人都很兴奋,不等景赋远走到他旁边就说:“哥,我剪了你的同款。”
景赋远没看出来哪里同款,但还是很给面子的说:“挺好看的。”
“是吧?嘿嘿嘿。”俞嘉兴笑的有点傻。
假期里景赋远和俞嘉兴在企鹅里聊了不少,俞嘉兴在网络上话还挺多的,打字也快,巴啦巴啦蹦豆子似的。
景赋远自从知道俞嘉兴比他小了一岁多之后,就潜意识把他当小孩儿,当弟弟看了。
对弟弟,他自然是要多出一分耐心的。
※※※
俞嘉兴的外形变了不少,吸引了一些女孩的目光,可也让经常找他茬的那帮人更看他不顺眼了。
“哟,俞姑娘这是又看上谁了?还打扮起来了?”
大概有人天生不会看眼色,景赋远和俞嘉兴走在一起,就有人在不远处嚷嚷上了。
景赋远听那阴阳怪气的声,忍不住皱眉。
俞嘉兴头也不往那边转,全然当做没听到,但却自觉和景赋远拉开了一段距离。他平时不和景赋远一块走,今天是半路碰上了,赶巧。
景赋远看到俞嘉兴向右侧了一小步,下意识伸手去拉他,“你躲什么?”
那头又响起“哎呦”、“哎呦”的起哄声,景赋远本身脾气就不好,松开抓着俞嘉兴手腕的手,就往那边去。
那帮人也就是会动动嘴皮子,景赋远一过来就挥拳头,大部分人都很懵,被揍了一拳的那兄弟更是懵,稀里糊涂地就被人搀走了,连反击都没反击。
俞嘉兴在后面张大嘴,后来又默默闭上,说:“大哥,你混哪条道的?”他嘴还是挺贫的,只是平时没有发挥的余地。
景赋远转过头:“他们说你,你怎么不反驳?”
“反驳了说的更凶。”俞嘉兴的眼眸向下垂,“没必要。”
“那什么是必要的?”景赋远的声音不大,但却很清晰的传达进俞嘉兴的耳朵里,“沉默吗?”
不是。当然不是。
俞嘉兴想,沉默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可是他们说的也没错,我就是个同性恋,喜欢男人。
景赋远以为他说话了,问:“什么?”
俞嘉兴不知哪来的勇气,他一方面知道这种事情不能说,一方面又觉得对方是景赋远也许……也许什么呢?他闭了闭眼决定遵从自己的心意。
“他们说的没错,我就是个同性恋。”
俞嘉兴没有抬头,事实上他说出口的那一刻就已经后悔了。他和景赋远其实没有多么的熟,可景赋远周身总有种让他安心的气场。俞嘉兴私自把他当做朋友,单方面的依赖信任了他。
许久,景赋远开口:“哦。有点惊讶。”语气里倒听不出来有多惊讶。
“俞嘉兴。”景赋远又说,这回俞嘉兴抬起头了,他从没听景赋远叫过他的名字。
“别否认你自己。”景赋远说。
喜欢孟瑞的那阵子,俞嘉兴是真的欢喜,他单单纯纯的喜欢一个人,带着炽热欢悦的心情。
可越来越多的人否定他,他们说:“孟瑞,俞嘉兴老是往这边瞟,不会是喜欢你吧?”
孟瑞那日问他:“你别是个同性恋吧?”
为什么要这样问他呢?他只是喜欢上一个人,并没有罪……并没有罪吧……?
俞嘉兴的心下一空,原来到了最后连他自己也否认了自己。
景赋远看的很明白,他对俞嘉兴说:“别否认你自己。”
俞嘉兴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想哭,想嘶吼,可张大了嘴巴他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哽咽。
他只是喜欢一个人,他并没有错。终于有人剥开阴沉的雾霭,这样告诉他了。
“如果下次那帮人再喷粪,该怎么做?”回教室的路上,景赋远走在前头,俞嘉兴跟个小媳妇似的跟着他。
俞嘉兴举起拳头,却连下巴都没举过,看起来还是怂怂小小的一团。他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打爆他们的脑袋。”
景赋远很是满意的点头。
第四章 明天见
景赋远怎么也没想到,俞嘉兴说“打爆他们的头”是认真的。
下午老师去听课,班里上自习。一开始班里还挺安静的,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时就闹开了。
班上乱哄哄的,俞嘉兴就想戴上耳机听课,耳机线还没解开,就听见有人说:“俞嘉兴,你什么时候又勾搭上对面优班的人了啊?”
俞嘉兴转头看,发现是上午被景赋远打的那个人。
他很冷静地问:“你说什么?”
那人没想到俞嘉兴会搭腔,以往这小子总是闷不吭声被他们骂。搭腔好啊,说话了就能继续损了。那一拳他是不敢找对面那人讨,欺负欺负这弱鸡总行吧?
那人想的很美,抑扬顿挫说:“我说你勾搭对面优班的……”
他话没说完,因为俞嘉兴突然站起身拖着凳子往这边走,边走边把凳子举起来。他看上去瘦瘦弱弱的,臂力却很大,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很冷静地又道:“你再说一遍。”
班里人都吓傻了。
最后还是有人缓过神把俞嘉兴拉开,那人躲了一下,凳子才没落到他身上。
凳子结结实实地砸在地上,所有人都愣了。
俞嘉兴是真的打算用凳子打人——这得多大的心啊?
一假期不见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俞嘉兴其实想的很简单,他觉得景赋远说的对,他只是喜欢男人,没有罪没有错的,凭什么要沉默?沉默只会让好事者更加嚣张。
拿起凳子就是干!老大是我坚强的后盾,我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
俞嘉兴心里的小人在举着拳头嗷嗷叫嚣。
下课了景赋远起身去厕所,同桌突然说:“又去找那小姑娘啊?”
景赋远想了几秒才知道他指的是俞嘉兴,“他不是女生,男的。”
同桌笑了一声说:“我又不瞎,知道。他们班里人不都叫他小姑娘吗?柔柔弱弱的,我看也挺像。”
景赋远莫名觉得这话刺耳,皱着眉出了教室。
对面班很乱,景赋远心情又差,烦躁地往那边看去,一眼就看见站在一群人中间的俞嘉兴。
俞嘉兴长高了,头发又短了,景赋远理所应当一眼就看到他。
停了脚步,景赋远在人家班门口听了三四句话就了解了事情大概。他有点惊讶,俞嘉兴居然敢抡椅子砸人,一定是被逼急了吧?景赋远的眼神瞥到俞嘉兴对面坐着的那个人,哦上午那个,欺负他小弟,以后见一次揍一次。
“俞嘉兴,你这事做的过了啊。”班长有些严肃地说,“都是一个班的,咋还抄家伙了?”
俞嘉兴很明白,和这种人讲不了理,他被骂了那么久,也不见班长这样正义过,虚伪死了。于是他就认认真真回了班长两个字,他声音清脆,这么大间教室里就听见他说话,说:“傻逼。”
扒着人家门框偷听的景赋远憋着笑。
班长气的脸都绿了,“你、你……”了半天,班里许多人都没忍住笑出声了,平时看班长不顺眼的人更是鼓起掌。
“俞嘉兴。”景赋远看这气氛就知道他小弟要是再在班里待下去就要受欺负了,于是开口喊,“走了,去厕所。”
俞嘉兴刚刚还十分硬气,面无表情地和人对质,一听到景赋远的声音就怂下来,眨巴了两下眼乖乖地跟过去。
“他们又说你?”景赋远见俞嘉兴出来了,边走边问。
“哦。”俞嘉兴点点头,“被他躲开了,没打到。”
景赋远:“你还真打算给他开瓢?”
“也没……吧。”俞嘉兴有点不确定地说。
“胆子怎么这么大?”景赋远发现他一和俞嘉兴说话就忍不住笑,这小子太有趣了。
俞嘉兴抬起头很耿直地说:“老大罩着我。”
“……我可罩不住你。”景赋远的步子一顿,又继续走。他知道俞嘉兴信任他,可这份信任太重了,他怕他担不起。
虽然长高了,但俞嘉兴还是比他矮了一大截,他侧目低头就能看到少年白软的脸颊和乌黑的发。
他听到太多人说俞嘉兴的不好,如果没有接触过这个人,说不定也会信了谣言。
还好他比谣言早一步认识他。
景赋远知道他的小弟是个非常软糯的孩子,心里有一半是童话——不是说他天真,是说他美好。
他害怕流言蜚语攻击到景赋远,就刻意和景赋远保持距离;他害怕喜欢同性是一种罪过,就一个人默默承受下别人所有的恶意。
这个男孩子很美好,笑起来软软的又好欺负,他理应得到最好的。可是现实却是,许多人提到他,或无意或有意,言语里都带着贬义。
“罩不住?”俞嘉兴很显然没想到这一方面,愣愣地重复了景赋远的话。
“开玩笑的。”景赋远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承诺他明明给不起,却还是不由自主继续往下说,“罩的住你。”
俞嘉兴抬头,景赋远没有看他,说:“揍吧,出了事我担着。你老大混黑的。”
——这个男孩这么好,他本就应该拥有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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