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六一儿童节
kevin低叹了一口气,往车边退了几步,远远地看守着他,又忍不住将忧愁的目光投向了高高的狱墙内。
狱墙的那一头是犯人活动放风的广场。曾经的沙家帮大佬跛沙捶着腿坐在新修的篮球场边,看见夏六一缓步从探亲室的方向走了回来。
跛沙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在夏六一坐下时朝他面上喷了一大口烟气,“你这个衰人!都三年了,还是不肯见他?”
夏六一在烟雾中神情黯淡地垂着头,摩挲着胸口的玉佛。“他是个意志坚定的人,哪怕有一丝丝希望他都会继续下去。我不能给他这个希望。”
“唉!”跛沙都看不下去了!“你就当他是你老婆,在外面再等你十几年不行吗?我老婆孩子都还等着我出去呢!”
夏六一摇摇头,“他今年才28岁,前程大好,这是他最好的青春,何苦浪费在我这种罪人身上。他值得更好的人生。”
“我看你脑子也是有病!”跛沙不听他那些瞎道理,一拍大腿断言。
夜深时分,夏六一躺在冰冷坚硬的铁架床上,听着下铺和周围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他将手摸入枕头下面,轻轻抽出了几张单薄的生日贺卡。他在黑暗中摩挲着那些俊逸端正的字迹,就像抚摸着何初三的脸颊。他摸到了何初三深深的思念,甚至一丝凄哀的怨恨。
他当年全力协助警方逮捕谢英杰和乔春安,并对骁骑堂的所有罪行供认不讳、一肩揽下,条件就是不再追究骁骑堂其他人。当然,骁骑堂的堂口也会取消,从此销声匿迹于江湖之中。这三年来,除了每年六月一日的生日贺卡,他对何初三不见探亲,不接电话,甚至连寄来的邮件也丝毫未拆地退回去。为的就是让何初三对他彻底死心,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泪水无声地浸湿了枕头。他也不想这样无情与残忍。如果他能在每一个寒冷的夜里都用他的双手拥抱和温暖着何初三,他又怎么舍得放手?
若能相识于少年时,将一切的命运改写,清清白白,平平安安,永不分离地相守一生。
……
19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祖国。夏六一与狱友们一起,挤在广场上一台小电视前观看了升旗仪式。春去冬来,白驹过隙。日历不断地翻篇,一页一页走到了21世纪。2002年,大疤头刑满出狱,骁骑堂在狱的人员只剩下了夏六一一个。
2006年的6月,夏六一在与小马的电话中,得知谢英杰前几天在石壁监狱中因胃癌而死亡,死前一个月都难以进食,死时瘦得形销骨立,死亡消息作为大八卦而上了新闻。
“妈的,才关13年,便宜他了。”夏六一乐道,“该让他活到一百岁再死。”
他又听小马说了一些东东与小萝在澳洲生活的趣闻,还听了谢家华谢副警司的八卦——谢家华前段时间路过海边,见一个三百斤的胖子跳海自杀,跳下去救人结果差点被拖落海底一起扑街,幸好被经过的一艘捕鱼船用渔网捞起来了——夏六一毫无良心地乐得哈哈大笑。
他擦了擦眼角的笑泪,又问小马,“他呢?他最近怎样?”
“好像挺忙的,”小马说,“听说他自己那间公司要跟美国的一间什么爸爸食粑粑公司合并了。”
“是巴斯蒂帕罗吧?”夏六一念出一串绕口的单词。
“哇!大佬你这么巴闭?这都念得出来?”
“我最近在学英文。”
“什么?!你?!英文?!”
“现在监狱有电脑室了,在线考学历可以申请减刑。”
“哇塞!这么好!减几年?”
“按天数算的,读完能减几个月吧。”夏六一掰着手指头算着。
“唉,大佬你加油!早日出来!我看阿三这些年一个人……”小马一时激动说漏嘴。
夏六一警觉道,“你不是几年前就说他有女朋友了吗?”
“是有是有!”小马赶紧补救道,“就是之前那个金发鬼佬女,还跟他一起上新闻呢!大佬你可以在电脑室里搜到的吧?”
“唔。”夏六一应了一声。
“我是说他一个人工作很辛苦,你看我也没什么脑子,帮不上他什么忙,你早点出来还可以作为朋友跟他一起开公司嘛……”小马微松一口气,赶紧继续唠叨了起来。
第134章 (下)什么狗屁Inner Peace!
泪水无声地浸湿了枕头。他也不想这样无情与残忍。如果他能在每一个寒冷的夜里都用他的双手拥抱和温暖着何初三,他又怎么舍得放手?
若能相识于少年时,将一切的命运改写,清清白白,平平安安,永不分离地相守一生。
……
春去冬来,白驹过隙。97年初夏的一个探监日,小马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香烟,屁颠屁颠地来监狱看望夏六一。
这位如今的马董事长,以往一屁股坐下就开始向他大佬叽叽喳喳,但今日却扶着桌子扭扭捏捏,半天才找准位置坐下来。
“你怎么了?”夏六一问。
“昨晚……摔,摔了一跤,撞到屁股。”小马乐颠颠地说。
“撞到屁股你这么高兴?”
小马扶着桌子撅起屁股来,神秘兮兮地跟大佬说了句悄悄话。
“小玉来香港了?”夏六一。
“嘿嘿嘿!”
“你不怕谢家华逮她?”
小马还是嘿嘿嘿地笑,又凑上去跟大佬说了一句。
“又做线人?!”
“大佬你不要把悄悄话说出来行不行?”
小马红光满面地跟大佬分享了自己的快乐,熏了大佬一脸恋爱的酸臭味。然后又告诉大佬一个好消息——谢英杰前一天在石壁监狱中因胃癌而死亡,死前一个月都难以进食,死时瘦得形销骨立,死亡消息还上了新闻。
“妈的,才关4年,便宜他了。”夏六一乐道,“该让他活到一百岁再死。”
他又听小马说了一些东东与小萝在澳洲生活的趣闻,还听了谢家华谢副警司的八卦——谢家华前段时间路过海边,见一个三百斤的胖子跳海自杀,跳下去救人结果差点被拖落海底一起扑街,幸好被经过的一艘捕鱼船用渔网捞起来了——夏六一毫无良心地乐得哈哈大笑。
他擦了擦眼角的笑泪,又问小马,“他呢?他最近怎样?”
小马大张的嘴巴顿时闭了起来,十分犯难地拧着脸,欲言又止。
“他怎么了?”夏六一正色问。
“他……订婚了,咳,就是跟去年谈恋爱的那个金发鬼佬女。”
夏六一看起来十分平静,“很好啊。婚礼什么时候?”
“下个月底。”小马试试探探地说,“大,大佬啊,他托我来问问你,下个月一号能不能跟你见上一面?没有别的事,就是想亲自祝你生日快乐。”
夏六一垂下眼去,“不用了,我心领了。告诉他我祝他们幸福快乐,白头偕老。”
“大佬啊,”小马恳求说,“人家就要结婚了,人家自己那间的公司也要跟美国一间什么金融公司合并了,结婚以后说是全家移民去美国,以后说不定十年八年都不回香港。你就见一见吧,就当是见见老朋友。”
夏六一沉默了许久。
“我考虑考虑吧。”
……
深夜时分,夏六一在上铺辗转难眠,铁架床一阵嘎吱作响。下铺的跛沙忍无可忍,抬起腿来朝夏六一床板上一蹬!“你给老子睡觉!”
上铺的异动停止了,过了一会儿,传来夏六一埋在枕头里闷闷的声音。
“他要来看我。”
“去看啊!”
“我不敢,我怕我忍不住。”
“别忍啊!”
“他已经要结婚了。”
“掐死他啊!”
“……”
鸡同鸭讲!夏六一一卷被子把自己裹成个毛虫,不再说话了。
跛沙还在下面愤愤不平,“我看你就是欠操!我要是他,我就把你按在探监室操结实了,就老实了!”
“仆你个街!”
“顶你个肺!”
……
一个月之后。
何初三挺直脊梁,端正地坐在探监室内。他听见对面门锁开启的声音,他抬起眼帘,定定地看着夏六一走了过来。
夏六一穿着一身单薄发白的囚服,顶着一个新修的寸头,在桌子对面坐下,将哐里哐当的手铐摆在了桌上。
何初三看着他的寸头,微微笑了起来。六一哥剪寸头其实真的挺帅。“你一点都没变。”
“晒黑了吧。”夏六一说。
“你本来也不白。”
夏六一噎了一下,“那倒是。”他抬起眼帘短暂地注视了何初三一会儿,“你变化挺大。”
何初三戴着一副镶钻金丝边的昂贵眼镜,一身面料上乘的订制西服,头发剪裁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的气场肃穆而威严。他的面上显露出领导者与上位者的锐气锋芒,不再是那个斯文而内敛的青年了。
夏六一瞥见了何初三放在桌上的左手,无名指戴着一只新的钻戒。细小的钻石密匝匝地串成一圈,对男人来说显得花哨了一些,但如果是订婚对戒的话,女方倒是会喜欢这样闪眼漂亮的款式。
“她人怎样?”
“很好。是在旧金山长大的华裔混血,活泼开朗。喜欢浪漫和惊喜,总是缠着我出去旅游。”
“你要看她的照片吗?”何初三说。他已经从皮包里将照片摸出来了,直直地推到了夏六一面前。夏六一本在剧烈刺痛的心,被照片上两人灿烂的笑容重重地又扎了一下。他看见那个有着挺拔鼻梁的金发碧眼的女孩笑嘻嘻地亲在了何初三的唇角,何初三微弯的眉眼里全是笑意,璀璨的晨辉印在他眼里,两人背后蓝天与大海遥遥相接,海鸥在空中自由地翱翔着。
“嗯,很漂亮。你要好好对她。”
“那当然。”何初三收回了照片,“她父亲是美国一家上市公司的总裁,邀请我婚后到美国去发展事业。我在考虑移民。不过我爸妈和欣欣都决定留在香港,所以我每年春节还会回趟香港,到时候可以顺道来看望看望你吧?”
夏六一垂下了眼,“可以。”
“忘了给你这个。”何初三又抽出一张生日卡片,翻开摊在了桌上。那上面没有了手绘,精致的剪纸合并出一只立体的慕斯蛋糕。“上个月跟她去爱琴海,看见有卖这个,挺精致漂亮的,就给你买了。”
他坦然地看着夏六一的眼睛,微笑道,“我现在过得很好,如你所愿。希望你也在这里健康、平安。六一哥,六一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