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与意难平共处180天
整条走廊闹哄哄的,哭声和告别,还有饯行歌,行李箱推过去哐啷乱响。我脑子里迟迟顿顿,心想女孩儿的话声音会不会比现在悦耳一点儿,起码别让我脑子发懵。
路择远起身出门,楚江生连忙又催了我两句。
“我不去了,头疼,”我说:“回头再请小胡吃饭,帮我跟他说个抱歉。”这话出口,我自己先愣了一下,听过路择远的那些,道歉都快成了禁忌。
楚江生余光扫了一圈儿,看我俩这会儿脾气都不怎么样,顺从应答:“那成,那你先休息,出去了也不是不能见。”接着又立马改口:“呸呸呸,出什么去,我们扬哥早晚出道。”
我心想出个屁的道,你们扬哥今晚快他妈出殡了。
他们俩前后脚离开,又过了段时间,有朋友被淘汰的都陆陆续续去门口送行,没有的勾肩搭背到食堂吃晚饭了,宿舍区又重新归于平静。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起身翻出箱子收拾东西。
我东西很少,带来的衣服还没节目组发得多,除此之外就是一把琴,一盒拨片,两个随手记点子的笔记本,和一枚ipod。
我收拾完又觉得绝望,之前还担心过他会不会像展书佚一样只是怀念过去的我,真是蠢爆了。
路择远的那枚ipod,此刻正放在枕头边,耳机整整齐齐绕在上面,一圈一圈的。我的耳机就乱七八糟塞在口袋里,团在一起,和我的人一样。
妈的,口口声声说不想回到过去,实际上自己抱着那几年的歌不知道听了多少遍。
我犹豫了一下,把我们俩的播放器调换,他也该换换歌单了,谁也不可能听一辈子涅槃。
我拎起琴,推着东西打算去蒋三七的房间,走到一半又回过头,带走了路择远床上的鲨鱼玩具。
第56章 第三次舞台分组(一)
箱子推到蒋三七宿舍门外,我耐着性子敲敲门,左等右等没人应,最后直接推门进去了。屋子里空无一人,但洗手间关着,四张床只剩下一张还在用的样子,剩下两张则刚刚收拾干净,其中一个上铺的床垫早早撤掉,目前堆了不少蒋三七的衣服鞋盒以及各种杂物。
蒋三七的bro们也都惨遭淘汰,整间宿舍只剩他一根独苗。
其实站在那儿的当下,我已经心生一丝悔意,路择远我们俩的屋子,清清爽爽漂漂亮亮,放着苦心经营两个多月的爱巢不住,来和蒋三七挤仓库,也不知道我到底图什么。
唉,恋爱真是让人受伤害。
洗手间里面一阵叮铃哐啷,蒋三七从里面钻出来,神情紧张,极其罕见地红着脸,一只手攥着裤子上的腰带,脖子上挂了副耳机,黑色的线弯弯绕绕延伸进外套口袋里,不耐烦道:“又谁啊?”
余光隔着门缝瞥见里面的镜子,我的脸色的确不太好,蒋三七看见我这幅鬼样子,又带着全身家当过来,满脸紧张又变成了懵逼。
“你这干什么?”他把腰带系好,询问道。
这间宿舍我也不是第一次来,毫不拘束,熟门熟路把箱子放好,琴也立在墙边,鲨鱼顺手扔在床上:“借宿几天。”
蒋三七又问:“借几天?”
“不知道,”我听他话不像欢迎我,便没好气道:“什么时候淘汰就回家住了。”
“你怎么吃枪药似的,”蒋三七边说边坐回自己床上,蹬掉拖鞋,恨不得一脚甩出去两米远:“被路择远欺负了?”
他屋子里的两把椅子上全挂满衣服和毛巾,根本没法坐,床边的桌子也摆满吃剩的零食袋子,我动手扫了一部分进垃圾桶,腾出一小块干净的桌面,坐了上去,才跟蒋三七解释:“互相欺负,我俩绝交了。”
他满是嫌弃得看我一眼,拎着耳机线把手机往外拽:“我就说老路也不像会欺负你的样子......是你幼稚的吧,刚上小学吗?”
我心想着诶我去,是不是同事了?丫怎么胳膊肘往外拐?结果出口忍不住变成了:“路择远哪儿老?”
蒋三七一脸理所当然:“我是分界线,往上都是老字辈。”
他终于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屏幕还亮着,停在一个视频的暂停页面上,等他应过来再摁home键就已经晚了,我位置坐得高一些,凭借地理优势瞄到屏幕,上面两团白花花的汹涌。一拍脑袋,突然明白我进来之前他鬼鬼祟祟在干什么,顿时也不气了,反倒乐了起来。
“那谁?”我坐在桌上阴阳怪气嘲讽他:“三上悠亚啊?”
蒋三七边疯狂退后台边骂:“滚蛋。”
他后台退干净,又点开微信看消息提醒,在一溜儿小红点里扒拉,好像也没扒拉出自己找的,最后在通讯录的大名单里翻了翻,才翻到目标,点开聊天界面上下划拉几下,没刷出新的消息,只有零星几条记录,蒋三七每次只发仨字儿,基本都在问忙不忙,对面也不搭理他。
那人的头像是张电影截图,画面里张国荣正扯着梁朝伟给自己点烟。我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外务的时候怕失联,一般会短暂地把手机还给我们,有次谢佳琪让我加她微信,好像就是这么个头像。
我眼皮抽搐两下,问道:“谢佳琪知道你还有一个手机?”
“不知道,”蒋三七说:“她以为我都是外务的时候发的。”
“天,”我头痛:“你真在追她。”
他本人完全不避讳,还挺坦然,冲我点点头。
我从桌上跳下来,心想大厂里还能找到比我头更铁的,也是难得,我们公司签起人来目光如炬。
我一副要和蒋三七深度交流,为他排忧解难的样子,实际上只是好奇他经验丰富,想要偷师恋爱到底该怎么谈:“你看上她什么了?能不能展开讲讲?”
蒋三七一句话把我怼回来:“看上她是个女的。”
我:“......”
这他妈,怎么觉得我被针对了。
蒋三七似乎只是随口一说,我看上了个男的这事儿,他全然没有认识,跟我天南海北扯了会儿皮,又嚷嚷肚子饿了要去吃饭。
我没同去,留在宿舍拿他的手机刷微博,没忍住去看我和路择远的超话,在第二次公演之后改了名字叫“蝴蝶效应”。
我对这个名字非常满意。
今天太苦了,使得只能如此凄凄惨惨,沦落到自己给自己找糖的地步。
我划了几下,刷出几组我俩一起上下班的照片。其中一张是初春阳光明媚的早上,我带了顶棒球帽,回头冲路择远招手,让他跟上来。身后的其他人被虚化,照片P得特别小清新,我们俩都穿着班服,乍一看像校园恋爱。我看了觉得喜欢,顺手存下来,就着蒋三七的微信发到我的账号上,末了还小心地清掉了聊天记录。
往下又看到了条更新,博主顶着“蒋三七出道吧”的头像贴了四张图,一张我们四个人最早在公司楼下集合出发的照片,第二张单独放大了我的行李箱,第三张是那只鲨鱼玩具的淘宝商品页面,第四张是《butterfly effect》的歌词。
配文写得是:“我隔壁211粉!最近在站子里扒到张图!发出来给姐妹们康康!注意扬扬箱子外面露出来的小鲨鱼尾巴!这对粮实在是太多了我真的屈服!哪像我们家今天甜明天虐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捂了胸口躺在床上打滚,路择远我俩的CP真的甜啊,太好磕了,今日我齐某人诚心诚意感恩互联网。
当然,前提是不搜那些辱骂我的话题找虐。
蒋三七吃饭像打仗,前后也就没超过半个钟头就回来了,还破天荒给我带了饭。这根本不像他会干的事儿,让我不由思考他到底是打通任督二脉,突然敏感心细,看出我状态不好,还是真像路择远所担忧的,逐渐发现我还有那么点儿人格魅力。
没等我自恋上,蒋三七把饭撂在我前面,纠结了一会儿措辞,最后说:“阿姨盛多了,没吃完。”
我:“......行吧。”
我起来吃饭,蒋三七腾出一把椅子,原本搭在上面的衣服抱去另一张空床上,搬来我旁边,欲言又止盯着我吃,我被他盯得不舒服,催促他有屁快放,他才吞吞吐吐道:“你俩真吵架了啊?我觉得不像。”
“不然呢,”我往嘴里送了一筷子炒面:“我看起来是特别喜欢你还是怎么着?”
我的意思本是想说,嫌他这儿乱,不是特殊情况也不会搬来和他住,结果蒋三七没理解对,一蹦三尺高,从我身边弹开:“......你可别!”
我无话可说,继续淡定吃面。
他一会儿又坐回来:“我刚在食堂碰见老路,跟他说了你在我这儿,我看他对你还挺好的,让我帮你带饭,还不让我跟你讲。”
我有点心软,但其实早猜到大半,揶揄蒋三七道:“......你这一句也没少讲啊。”
“你跟我说实话,”蒋三七说:“他是不是泡你的妞了?”
我放下筷子:“呵呵呵呵。”
他一脸特别懂,拉着凳子往我身边挪了挪,一只胳膊搭在我肩膀上,特别社会地教育我:“真的,我觉得有什么事儿大家好好聊聊,兄弟之间哪儿有过不去的坎儿。”
我瞥他一眼:“你跟李卓一的坎儿过了?”
蒋三七立刻把胳膊从我肩上撤下,几年rap经验全白瞎,说话甚至结巴起来:“我、我们俩之间哪儿有坎儿,没有的事儿,就兄弟感情,你可别乱说。”
我古怪地看着他, 寻思怎么聊起李卓一,他比承认在追谢佳琪还紧张。
没等我深究,广播通知所有人集合,时间越来越紧张,得赶着今晚录下次舞台的分组,我几口把面扒完,擦了擦嘴和蒋三七一块儿往主楼去。
我俩最后一波进拍摄教室,如今只剩下三十几个人,一个中等大小的练习室都显得绰绰有余。路择远站在角落,拿着我换给他的播放器听歌,旁边散乱分布我们唱作B的组员,外加左清秋,正和路择远在角落交流。
可能是托了陈逸搭桥,聊下次舞台怎么分组,毕竟左清秋一直想和路择远合作。我识趣得没再往前凑,也觉得路择远该是时候迎来一次属于dancer的高光时刻。
蒋三七进屋就去找自己朋友玩儿了,楚江生看见我,先是拽了路择远两下,路择远同我对视了一秒,跟楚江生讲了两句话。最后他留在原地,楚江生自己过来了。
“你好点儿了没?”楚江生问。
路择远已经转过身去,我又看了眼他的方向,恍惚问道:“什么?”
“脑袋,”楚江生说:“你之前说你脑袋疼。”
我这才把视线集中在楚江生这儿:“路择远让你问的?”
他耸了下肩:“你就当是我自己问得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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