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罪者
“啧,玲玲啊……”
史昌翰的语气听起来又累又烦躁,“我跟你说过了,这事儿没这么容易的,那死婆娘精得很,如果我现在跟她提离婚,她会让我在这里混不下去的……”
“混不下去就带着我出国啊,你又不是没钱!”
蔡玲玲立刻尖锐地回敬道:“反正我早就不想呆在这里了!带着我和宝宝,咱们一家三口一起到外面去,难道不是很好吗!?”
史昌翰没有跟她吵,又是重重地吁了一口气,“所以说,事情没这么简单……”
两人的对话再度戛然而止。
跟踪在白色莲花后面的四个警官只能听到耳机里传来那边车子马达的低低的轰鸣声,以及一阵诡异而又尴尬的沉默。
“那行啊!”
大约三分钟之后,蔡玲玲骤然提高了音量,“那就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第二个办法!”
“玲玲!”
史昌翰似乎也动气了,“你能不能讲点儿道理?”
他大声地说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送你房子,帮你开店,平常也没亏待过你吧!你就非要把话说得那么绝吗!”
“呵,你还真有脸说啊!”
蔡玲玲的声音原本就纤细,一旦提高了以后,音调也会不由自主地变得尖锐且刺耳。
“你送我的房子是你老婆的嫁妆,就是个二手货!帮我开店,给我买东西又怎么了?那是你欠我的!我帮你洗钱呢!帮你偷你老婆的家底儿呢!不然你以为你的钱是怎么来的!”
她一口气说完以后,似乎为了换气,急促地喘了几声。
“还有,既然你不愿意跟我结婚,那我要三千万很多吗?”
蔡玲玲重重地冷笑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你老婆那儿挖了多少!有一个亿了吧!既然你不肯要我和你的小孩,那分我三千万,一点都不过分吧!”
蔡玲玲说着说着,似乎是感到了委屈,声音里带出了哭腔,话语也渐渐变得狂乱了起来。
她开始翻起了两人的旧账,细细数着她这些年忍辱负重替她的金主做了多少事情,语句里还隐隐带出了威胁之意,显然是如果对方既不肯和原配离婚之后娶她,又不肯付她三千万的分手费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让史昌翰好过的。
蔡玲玲又哭又骂,整整发泄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
在这期间,史昌翰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偶尔吱的几声,也都只是一些十分苍白无力的安抚。
但远远跟在后面的戚山雨等人却察觉到,他们前方的白色莲花轿车默默地提了速,在省道上开得飞快,离鑫海市越来越远。
这会儿,时间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了,从卫星导航上来看,他们已经到了鑫海市与邻市交界的一个小镇附近,道路两旁都是黑黝黝的丘陵和果树林。
五分钟之后,白色的莲花跑车悄悄地离开省道主干道,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岔口钻了出去。
戚山雨等人听到耳机里再度传出了女人的声音。
“咱们这是去哪里?”
蔡玲玲骂得累了,还在低低地抽泣着,她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现在身处的环境特别陌生,略感不安地问道:“这儿怎么冷冷清清的?”
“前面有个露营地,我以前来这儿玩过。”
史昌翰回答:“我心里烦,带你来看看星星。”
蔡玲玲放心了,“哦……”
…… ……
……
又过了十分钟,白色莲花穿过一片树林,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就这儿。”
史昌翰打开车门,将他的小情人扶了下来。
蔡玲玲抬头看看天,然后眨了眨眼,疑惑地问道:“这儿哪能看到星……”
她的话没能说完,就感到脖子上忽然传来了一阵紧缩感,有什么东西勒住了她纤细白净的脖子。
“呃……”
年轻的女孩儿一边竭力挣扎,一边抬起头,恐惧地看向身后。
她对上了一双狰狞而疯狂的眼睛。
蔡玲玲顿时全都懂了。
她给的两个选择,史昌翰都不想选,他想要更简单的第三个选项——让她这个人,连同可以威胁到他的所有东西,通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就在蔡玲玲因为大脑缺氧而双目充血,视野渐渐模糊并且开始摇晃的时候,她看到眼前忽然出现了两盏刺眼的车灯。
然后有一辆车一个漂移横停在了她身前十米处,似乎有复数的人影从那辆车上跳了下来,朝着他们直扑而来。
“不许动!”
蔡玲玲听到有人在喊:“放开她,双手放到头顶,趴到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这个案子明儿就收尾了!⊙▽⊙
第167章 9.dark water-22
8月22日, 也就是发现杜山尸体后的第七日,柳弈一早就带着自家爱徒江晓原, 以及法研所里的其他两名法医, 驱车来到了北城郊的别墅小区,径直开到其中一栋别墅门前。
那是一栋淡青色墙面,红色屋顶的欧式三层小洋房, 也不知设计师是怎么想的,将二、三楼所有窗户都设计成了圆拱状,还选了淡绿色的磨砂玻璃,看上去十分不伦不类,品味堪忧。
而这栋实在算不得好看的别墅, 正是“禄鼎盛”进出口贸易公司的老板史昌翰和老板娘聂心雨目前所住的家,也是嫌疑人X杜山生前最可能曾经去过的地方。
昨日戚山雨他们在史昌翰企图杀害他的情妇蔡玲玲的时候, 将他逮了个现行, 直接拘回了市局里。
经过连夜审讯,史昌翰承认了自己和蔡玲玲之间不正当的男女关系,然后分辩说自己是因为对方用肚子里的小孩要挟他和妻子离婚,实在逼得太紧, 自己一时冲动,才想要勒住她的脖子吓唬她一下, 根本没有杀人的意思。
等到警方拿出杜山的照片的时候, 史昌翰则梗着脖子,坚持说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对警方的所有质询, 一概否定三连——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知道!
华国的刑事案审理,一向都十分讲究“人证物证俱全”。
即便专案组可以通过手头上现有的线索,揪出史昌翰侵吞配偶财产等种种不法行径,但对于他身上的两条人命,连同昨晚差点儿就被勒死的蔡玲玲所受到的侵害,只要史昌翰的心理素质足够强悍,咬死否认三连,怎么也不肯松口的话,那就很难将罪名切切实实地钉在他身上了。
这时候,警方最需要的,就是能证明杜山的死跟他脱不开关系的有力物证,所以他们带着搜查证,准备从史昌翰所住的家入手,搜寻线索。
柳弈穿过门口的警戒隔离带,进入别墅大门,一眼就看到了蹲在门边上的戚山雨。
他家恋人用半跪半蹲的姿势,躬着身,头凑在门框上,仔仔细细地研究着什么东西。
而戚山雨的新搭档林郁清则跟只没头苍蝇似的,在后头团团乱转,似乎有心很想帮忙,又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干些什么。
“哎,小戚警官,你看什么呢?”
柳弈几步走上前,伸手搭到戚山雨的肩膀上,同时小尾指很不规矩的伸进他的领口里,用指尖刚刚冒头的一点点指甲,轻轻地在对方的后颈皮肤上掐了个月牙状的凹痕。
戚山雨被自家坏心眼的恋人这暧昧的小动作撩得一个激灵,回过头来,用眼尾夹了他一下,意思是让他悠着点儿别乱来。
“柳主任。”
他正正经经地点了点头,“你来得正好,请看看这个。”
说着他往旁边挪了一步,方便柳弈凑近看。
柳弈顺势猫了下来。
他注意到,自家小戚警官看上去很累,双眼眼底都泛着血丝,显然昨天又熬夜了。
昨晚戚山雨和其他几人一起跟踪史昌翰,将那个企图杀死自己情妇的冷血男逮了个现行,然后就直接将人拘回去了,连夜进行审问。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他晚上没能回家,也理所当然的几乎通宵未眠,即便再如何年轻体健,此时也难免显现出疲乏的样子来。
看到恋人的模样,柳弈自然觉得有些心疼,若不是现场还有其他人在,他真恨不得现在就伸手圈住戚山雨的脖子,在他泛红的两只眼睛上各啾一口,然后把人打发到车上去好好眯一会儿——要找物证什么的,交给他来干不就行了嘛!
只可惜他也只能想想而已。
“你发现了什么?”
柳弈顺着戚山雨的指点,凑近了门框。
他看到,门框与墙面的交界处,有一道白色的刮擦痕迹。
这道刮擦痕平行于墙面,离地大约三公分,长度差不多有四公分,宽却只有两毫米,痕迹很浅,看上去也很新,应该是某种硬物在上面拖拽的时候不小心留下来的。
“你怀疑,这痕迹跟杜山有关?”
柳弈有些疑惑地侧头看向他家小戚警官。
无怪乎他感到不解。
因为这道痕迹实在很浅,也没有什么特征性,任何东西一个不小心都有可能在墙上蹭出类似的刮痕,如果不是戚山雨特地指出来的话,其实有极大的机会会被调查人员彻底忽略过去。
“我也不确定。”
戚山雨摇了摇头,然后用手比划了个仰躺的姿势,又指了指自己的手表,“不过,如果有人从门口被人拖出去,他的手表在这儿擦过的话……”
说着,他伸出手,将自己的手背贴到地面上,然后用手表对了对位置,“你看,表盘的高度正好就是在这里,分毫不差。”
“原来如此。”
柳弈记得他在检查杜山的尸体时,虽然没在他的身上发现手表,但在死者的左手腕上,确实留有长期戴表留下的皮肤色差。
如果戚山雨的推论不错的话,墙脚的这一条浅浅的痕迹,确实有可能是杜山的手表蹭出来的。
“不过,如果只有这点证据,根本不够啊。”
柳弈看向戚山雨,眼神里笑意盈盈。
他们家这位警官同志,论年纪和资历,还只能算是“初出茅庐”,但实际上,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慢慢褪去了青涩,变得愈加成熟、沉稳、细心而且能干了。
两人刚刚认识那会儿,还是柳弈这个“专家”作为主导者,引着他发现和分析线索,但仅仅只过去一年,戚山雨就已经成长为一个经验老到的优秀刑警,反过来提醒他去注意一些琐碎而且毫不起眼的细节了。
“嗯,我知道。”
听了柳弈的话,戚山雨倒是半点不觉灰心,只是点了点头,“我们再找找。”
史昌翰是个非常狡猾而精明的生意人。
他的狡猾和精明不仅只反映在花了两年半的时间,和小情儿合谋,一点一点将原配妻子的钱挖到自己的口袋里,而且还表现在他反侦查意识很强,懂得如何最大限度地逃避侦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