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
盒子有些重量,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白色西装,一双白色皮鞋,一旁还放着黑色领结,样式精巧低调,绸衫质地优良,林怀鹿一头雾水:“是谁的宴会,我不记得有别人的邀请。”
“宋雲。你见过的,我们一起吃了饭,订婚宴的请帖一并送到我这里。”纪驰答道。
一听订婚宴,这回林怀鹿彻底怔住了,大脑转不过弯似的,嘴唇张合,呆呆钝钝地问:“宋雲……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开门的动作一顿,纪驰兴味盎然,声音不轻不重:“你听谁说的?”
林怀鹿立马住了口,纪驰和宋雲看起来很亲密熟稔的样子,他才不得不往那方面想,原来是他误会了。现在被他一问出来,倒像是他存了什么不能见人的心思暴露,脸上的热度一寸寸升高。
“我们是朋友。行了,你把衣服换上看一看,不合适我让人立即去改,来得及。”纪驰见好就收,进门之前想起什么,轻笑一声,回头又暼了一眼英雄,说:“它还真是忘恩负义,才离开多久,竟然不认得我了。”
宋雲和男友在国外相识几年,情投意合,这趟回国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完成订婚宴。宴会举行得大气隆重,宋教授的书香朋友居多,男方家里是做生意的,也有商流之辈。
伴着轻音乐缓缓轻淌,宾客们陆续到场祝贺,会场上逐渐热闹起来。
纪明德是最后几位到的,他一来就有不少人上前寒暄问候,身后两位公子越过人群直奔今天的主人公,一黑一白,气质太过出众,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林怀鹿的衣服十分贴合,一针一线仿佛都为他量身定做,西装勾勒出身形的流畅线条,腰线细而瘦,托出挺翘的臀/部,匀称的整体是恰到好处,将小少爷的贵气一览无余地展现出来。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尺寸,在纪驰那里却毫厘无差,纪驰从来没为他量过,能有机会知道的,只能是那些荒唐的日子了。
驻足在宋雲跟前,华元也在,差点被还没下咽的红酒噎着,他一直知道林怀鹿长得不错,穿上西装这一刻,衣白胜雪,唇红齿白,他终于体会到当年纪驰的那句“美若天仙”,原来形容男人也不足为过。
难怪纪驰会一度为林怀鹿神魂颠倒,如果他也喜欢男人,恐怕要和纪驰一决高下了,只可惜到头来纪驰和林怀鹿成了兄弟,有血缘无情分,将来还不知是谁捡了这便宜享福去。
宋雲也有些被惊艳到,她的未婚夫对林怀鹿眼生得很,率先问道:“纪驰,不介绍一下?”
“是了,得好好介绍一下才对。”纪驰笑说:“林怀鹿,是我的……”
“朋友。”一道细润的声音强势插进来,林怀鹿抢了纪驰的下文,嘴角的笑容如弯弯月牙,红晕悄悄爬上脸颊:“很高兴能参加你们的订婚宴。”
对方不觉有他,举杯相碰,算是认识了。
宴会厅阔绰华丽,鎏光溢彩,几个人站在角落聊了会,宋雲和未婚夫要去招待其他来客,华元又被华顺叫了过去,只留林怀鹿跟着纪驰,在这里他识人不多,也只能跟着纪驰。
热闹的大厅里,他们两个之间的磁场最悄无声息。
纪驰悠闲打量着林怀鹿,他觉得穿上西装的林怀鹿确实诱人得过分了些,像高贵的小王子,一个笑容,有人就能甘愿为之倾倒与臣服。倏而烦躁地松了松领带,口头上揶揄道:“怎么,不想做我弟弟了?”
刚才林怀鹿只是不想让纪驰说破事实,此时见他拿此来调侃自己,讪讪捧起酒杯,掩饰性啜了一口,只是心中难免发酸。
尽管纪驰不想与人应酬,熟人一多,还是免不了喝几杯客套酒,林怀鹿看着纪驰和他们有说有笑,不再跟上去,坐到一旁的休息区,无聊地吃着水果和腻人的甜品。
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哪怕配上再昂贵的衣服,也显得格格不入。
他情不自禁,视线黏在纪驰的方向。
穿过人海,那边的纪驰保持着盈盈浅笑,嘴里不时应着什么,白衬衫黑领带让他更加英朗稳重,虽然年轻,周旋在各个老板之中却是丝毫不逊色。
林怀鹿看得入神,好像整个宴会上,除了纪驰其他皆是虚妄,可他又怕纪驰突然看过来,对他这个偷窥者冷漠甚至厌恶,这样一想,不知道怎么了,他越是偷看,反而心就跳得越快,怦怦咚咚,失了节拍。
魏明唐接连叫了他两声“林先生”,才得到回应。
此时林怀鹿手心出了一层汗,犹不自知,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回了神:“什么?”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今晚的你很不一样,这身西装非常适合你。”魏明唐低低一笑,眼波温润,又说:“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林怀鹿想起上次夜晚街头的小磨擦,魏明唐给了他一张名片,他早就忘了这件事,那张名片也被他扔进垃圾桶不知所踪,摆手道:“太客气了,大家没事就好,真的不用特意为此破费。”
“说的有理。”魏明唐点点头,扬起手中的杯子:“不过一杯酒的面子总该可以。”
纪驰这边聊的都是些名利俗气的话,表面迎合几句,兴致缺缺,偶尔有人问起林怀鹿的身份,他都以朋友的名义轻描淡写地带过,谈话空隙不经意转头,刚才还在的人却没了影子。
忍不住左右巡视一圈,发现他要找的林怀鹿正在同别的人喝酒,看样子相谈甚欢。
旁人只觉纪驰的气息一下子就晦暗不明了,随后听得一声“失陪”,眨眼间人已经淡漠离开。
等走近后,纪驰才认出林怀鹿旁边那人是有过几面之缘的魏明唐,紧接着一句“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传入耳中。
“林怀鹿。”纪驰扬声喊道,没给他们说下去的机会。
熟悉的声音立马让林怀鹿回头,纪驰正凌厉而专注地看着他,面色不由一喜,站起来走到纪驰身边并肩而立,回答魏明唐说的问题:“我是跟着他来的。”
这话说得平常,却使得纪驰一愣,多么恬不知耻,拂起了他心坎间的点点涟漪。
第三十三章
纪驰拉着林怀鹿手腕同魏明唐告别,两人紧挨着寸步不离的一幕,全被谈笑风生中的纪明德看了去,随即上面宣布落座,纪明德才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在宋教授的约同下走向主桌。
纪驰和华元等年轻一辈另坐别处,席间不少人劝酒都悉数受下,林怀鹿同样小喝了几杯,他不胜酒力,再有人来便以茶代酒,纪驰看见了,也十分自然地替他挡了些。
喝到最后纪驰醉了,他不容易上脸,就是有点昏昏欲睡,林怀鹿担忧地望着他,等宴会差不多散了,提前让司机来接,和华元一起将纪驰扶到大门口,上了车,林怀鹿朝华元道谢。
“你们……”华元定在车门外,吞吞吐吐,似乎有话要问,又不知从何说起,气馁道:“算了,带驰子回去好好休息。”
纪家屋外几十米的路边两旁,每隔一段距离,都矗立着昏黄的照明灯,今夜通通打开,灯周有密集的蚊虫飞来飞去,灯下的花枝被照得褪了色也招展依旧,在栅栏里一齐簇拥到门边。
如今林怀鹿长住纪家,琥珀自然也跟着挪了窝,它性格活泼不怕生,喜欢趴在英雄身上睡觉,住久了谁都黏,这会儿一回来,一猫一狗就迎了过来,比周伯还要积极,琥珀挠抓林怀鹿的裤腿撒娇打滚,被他弹开。
万分小心把纪驰地放在床上,身上的重量骤失,林怀鹿呼了口气,他先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再去给纪驰脱鞋,周嫂忙煮醒酒茶端上来,林怀鹿让她不用担心,接过来搁在架子上,去浴室拿了热帕子给纪驰擦脸。
屋子里的酒味浓郁弥漫,林怀鹿打开窗户透气,在床边坐下,叠成方块的毛巾从光洁的额头一路仔细擦拭,纪驰是醒的,却不一定神志清醒,动了动腿翻身侧向里面,肩背斜对着林怀鹿。
林怀鹿只好俯下/身来,手撑在纪驰背后,用毛巾沾湿下巴,脖颈,这个姿势他的上半身几乎是趴在纪驰肩上的,从敞开的衣领看去,胸口的肌理线条延展往下,隐没在衬衫里。
擦拭的动作不自觉慢了下来,呼吸变缓,林怀鹿的心有点乱,只因为这张近在咫尺的脸。
他从未这样瞧过纪驰,好像近了瞧和远了瞧,不是同一个人。
高挺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嘴唇,五官分明的轮廓如雕刻一般,散发的酒气并不难闻,反而化成奇怪的魔力牵引林怀鹿着迷地盯着,一眼又一眼,比在宴会上的时候更加大胆。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看纪驰,为什么总是偷看,每当如此心跳就有些急,如同一列火车轰隆隆地开过去,每一分贝的音乐都藏在头顶的明灯,化成白光四处散开,再亮堂堂地照回他心里。
有一种无法磊落的羞耻。
遮挡不住,任之疯长。
或许两人离得太近,或许林怀鹿的目光如炬,纪驰突然睁开了眼,刚好对上他的凿凿视线,林怀鹿吓了大跳,手上一软,失力地跌在纪驰身上,彻底来了个碰撞。
“唔……”
纪驰一躺平,林怀鹿就落到了他的怀里,有无数个清晨,林怀鹿都是这样在纪驰宽厚温暖的胸前醒来,记忆如潮,一时忘记起身,抬头怔怔看着他,有窘态,也有理不清的情愫。
纪驰逮住他的手腕,一个用力将林怀鹿压在身下,夜幕沉浓,同纪驰的眼睛一样深邃:“你是谁?”
不像是开玩笑,显然还是醉酒的状态。
被纪驰的味道包裹,林怀鹿脑子眩晕,气息不稳:“纪驰,你醉了。”
纪驰跟没听见似的,手脚并用地禁锢着林怀鹿,低头靠近几分,轻轻吹了口气,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红润的脸颊,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林怀鹿,你先让我起来好不好?”林怀鹿在纪驰的眼中看到了心慌意乱的自己。
“林怀鹿……”
纪驰不打算放开他,念了这个名字,迷醉的眼神滑过一瞬的空洞,似乎在辨别这三个字的真假,又似乎信了,从心底流露而出,语气那么轻柔而细腻,仿佛念过千千万万遍,而后不知想到哪里,眸光蓦地加深,不等人反应便径直亲了下去。
唇上被重重咬了一口,那种熟悉的感觉顷刻而至,他们的每一次亲吻都是如此,一个霸道掠夺着,一个被压制承受着,第一次发生关系时纪驰也是借着酒醉这般对他羞辱,那时候只恨不得去死。
那两年的时间幻化成距离,隔出一条隐形的红线,再也没有过那些不怀好意的靠近。林怀鹿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这么甘愿,这么渴望,甚至怀有一点点暖意和积蓄久远的委屈。
纪驰的舌头钻进来,唾液也混进来,酒味四处笼罩,与皮肤相贴的热度融为一体,纪驰先是粗野地勾弄,不给林怀鹿喘息的间隙,林怀鹿的手被桎梏,只能发出闷闷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