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圆玉硬/寝妓
在之后的日子里,每当英语老师穿着短裙丝袜来上课,丁嘉就会偷偷扭头看一眼周肃正,一脸“我懂的”。
周肃正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第6章
北方的冬天来得很早,十月底就开始下雪了。此地给人以冰天雪地之感,并非落雪频繁,乃是温度太低,雪坠地而不化,渐次堆积,一层一层,如守财奴攒钱一般,才有了那般厚重的银装素裹。冰雪是冬天的嫁妆,大自然这个父亲若不能增以丰厚的陪嫁,这样个性残酷的女儿断不能为世所容。
冬天十分漫长,呵气成霜。南边过来的云烟起初不明白阳台上的玻璃为什么要用双层,后来才知道纵然是双层的,寒气一来,窗户也开不了,冰渣雪沫封住了缝隙,整整一个冬天,窗子都像一堵透明的墙。
阳台成了一个天然冰柜,云烟买的十个巧乐兹雪糕还整整齐齐码在窗台上,冻得仿佛一摞冰砖。陈雄的姐姐、姐夫是做水果生意的,每当开着大卡车路过省城,都会给301寝室搬来成箱成箱的水果,磊在阳台上,整整一个冬天都不会变坏。头疼的是,301寝室的人都不爱吃水果,为了不浪费,陈雄只得拎着这些水果去给那些打架挂彩的人探病,搞得众人受宠若惊。
当南风吹来的时候,已经是阳历五月了。人间四月芳菲尽,北地冰雪始消融。这么漫长的冬季,人类第一次领略之时,想必是十分绝望,谁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尽头。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人们因此能安心享受被迫的冬藏。过完年后,大二的下学期,就这样不紧不慢开始了,一切如昨,不必去盼着些什么,因为所希冀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天晚上,周肃正回寝已经11点40了,看书到大半夜,眼睛酸胀。一进门,便发现寝室格局有了变动,几个行李箱挪了位置,多了件很奇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可惜应急灯不够亮,看不太清。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陈雄干的。
别看陈雄是个粗犷的爷们,不太在意宿舍卫生,却格外讲究风水。他说,寝室布置的不好,成员会有血光之灾。其他三人老老实实,只有他这名体育生常常惹是生非,血光之灾降在他头上的几率最大,所以他格外上心,还让丁嘉抱了一盆他外公的金橘盆景来宿舍镇着,说这小盆景中有大天地,汇聚了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可保一方平安。
第二天是星期六,可以睡个懒觉,周肃正也比平常晚起了一个小时。醒来一看,发现昨夜自己并没看错,寝室的空铺上躺着一辆自行车。
“哪来的?”周肃正问。
在隔壁水房刷牙的陈雄听到问话,立即含着白沫跑回来,猴子献宝一样激动:“是我给咱寝弄的!”
隔壁学校有个男生欠钱不还,债主找了陈雄等一干体育生帮忙,众人打了那男生一顿,又将他浑身上下值钱的东西都搜刮得干干净净,连课本都被卖了废纸。债主没要到一毛钱,请众人喝了一顿酒后,就对帮忙的体育生说,你们自己看着挑,有用的就拿走。陈雄很仗义,孔融让梨,其他人挑走了羽毛球拍、名牌运动鞋,陈雄就把这辆看着还算新的自行车扛回来了。
陈雄说:“你们谁会骑,就给谁!”
周肃正冷冷看着他,云烟睡眼惺忪,丁嘉也一脸茫然,陈雄愣了两秒:“不是吧,马戏团的猴子都会骑车啊,你们一群大学生居然不会?!”
一时之间,三人都有些尴尬。
云烟说:“大学生不会怎么了,高考又不考这个。都什么年代了,谁还骑自行车,我家车库里闲着好几台四轮的。不过我不用学,多的是美貌学姐乐意载我!”
陈雄呸了一口,不吹牛能死!
周肃正很礼貌地说:“谢谢,我用不上。我们的课都在求知楼。”求知楼离东一栋男寝很近,步行也不过五分钟的距离,就算是打了上课铃再从寝室跑出去都来得及。周肃正的名字是Z打头,排得很靠后,教授点名的时候,可以拖延几分钟。更别提周肃正很守时,总是提前到,自行车确实用不上。
丁嘉还没开口,陈雄就抢着说:“嘉嘉这车就给你一人专用,这俩孙子摸一下都别想!”
丁嘉有些惭愧地说:“我也在求知楼上课……”
陈雄严肃地说:“嘉嘉,你怎么能这样呢?你和这几个狼心狗肺的孙子不一样,你家还有外公外婆呀!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一辈子不容易就混个团团圆圆!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我知道,你想说你每周都回去一次,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外公外婆都六十多了,就算他们活到一百岁,你们见面的次数也寥寥可数,只有……嗯,我用计算机给你算算……只有1440天,合计三年零九个月。也就是说,你今生今世,你们祖孙一场,可与你外公外婆在一起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只有三年零九个月!……嘉嘉你别哭,如果你骑自行车回去,每次早十分钟到家,你就能多赚到1440个十分钟!”
周肃正:“……”
云烟瞌睡顿时被惊醒了,心道卧槽,这货可以出师了。
丁嘉被这笔残酷的亲情账算得泪水直掉,陈雄慈爱地擦掉了他雪白圆脸上的泪水,说:“嘉嘉不哭,神佛给了咱弥补的机会,咱们现在就出去学骑自行车!”
周六的操场上人很多,毕竟工科院校里有女朋友的男生是少数,现实生活中的基佬又不像耽美小说中那么普遍,因此大多数男生到了大学依然只能以篮球为伴。301寝的胖子要学自行车的消息很快传开了,一些无聊人士立刻过来围观。大家纷纷感叹,连丁嘉都要学骑自行车,人生当须披荆斩棘,奋斗不止。此举鼓舞了一大批堕落者,那些考驾照十多次没过的老师们都大为感动。
丁嘉一看这么多人围观,仿佛十里长街送总理一样,他心里十分紧张,额头上满是汗珠:“陈雄,我们今天不学了吧~~”
陈雄严肃地说:“你早一天学会,你与外公外婆就多团圆十分钟。”
丁嘉咬着嘴唇,在众目睽睽之下,跨上了车。哐当一声,只一秒钟不到,丁嘉就摔了。他一声没吭,就爬了起来。
“倒也倒也……”围观群众开始记正字了。
“看毛啊!”云烟愤怒地去驱赶众人,却听到那边又传来哐当的声音。
一连摔了好几把,车龙头都快歪了,一个围观群众终于看不下去了,说:“你们谁给扶一下呗!”
听了这话,周肃正、云烟、陈雄三人都有些脸红,因为他们都不会骑,也没有学车的经验。
有了人扶,便好了很多,众人见胖子不摔跤了,没看头了,就散了。丁嘉终于可以一心一意来学习了,消除紧张后,状况就好了许多,只可惜这个车龙头很别扭,总是歪歪斜斜。
“雄哥,雄哥,你别老汉推车了,板哥让人给打了!快过去!”有人跑了过来,一头汗,“打你电话也不接,二食堂门口呢,快点!”
陈雄只得松了手,对云烟和周肃正说:“你俩先扶着,我有事先去一趟。”
云烟很主动地上前扶车,他知道周肃正为人冷淡,这次跟着来已经是不情不愿,还指望他能出力?
“云烟,你才一米四,能扶得住吗?”丁嘉有些担心。
“嘉嘉你混蛋,你云哥一米七二!”
丁嘉赶紧上前赔罪:“是陈雄说的!”
陈雄一米九四,还有继续发育的趋势,这个头搁在北方大学里也算出众了。他看谁都像一米四,尤其是云烟,细胳膊细腿,整个人就像一条细长的红带子,小姑娘扎头发的那种。
云烟确实扶不住,他胳膊太细了,也没什么力气,到最后一摔摔俩。两人爬起来,不过三秒,再摔一对儿。再爬,再摔……
周肃正终于看不下去了,说:“云烟你回寝室休息吧,我来扶。”
丁嘉听了十分紧张,咬住嘴唇。周肃正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我一米八一。”
第7章
听了这句话,丁嘉的脸莫名烧烫起来,推着自行车的手掌也有些发汗。
这条主干道是水泥的,两边种着如茵的草坪,丁嘉摔跤的时候,有意往草坪上倒,所以身上没什么伤。但还没上道儿就先想着怎么摔更舒服一点,这正是丁嘉学了两个多小时还不会的原因。
“噢,谢特!”云烟张开五指,骂了一句。他刚才摔的时候,手掌摁到了一团狗便便上,袖子上也蹭到了一些排泄物。有周肃正接班,他立即飞一般窜回寝室换衣服去了。
“走。”
就这么一个字,简明扼要,却坚如磐石,一如寝室长本人,让人心中十分安定。
丁嘉听了这句话,便又坐回自行车上,蹬起了脚踏板。寝室长一米八一的个头没白长,与云烟扶着两边乱晃的感觉是天渊之别,稳定可靠。
自行车上,丁嘉踩着脚蹬,清风阵阵,沁人心脾,风儿吹撩着路过的窈窕女生们的秀发,也同样吹拂着他这胖子的那张雪白圆脸。生活在这个人世间,无论高低贵贱,无论优秀平凡,每个人都能享受大自然的恩赐与人间的幸福。寝室长终于参加集体活动了,实在太好了……
在主干道的另一边,有另外一对自行车教学组,一个男生正在教一个女生。女孩子娇俏的笑声有如银铃,洒满一路。女孩子身形轻捷灵敏,学得很快,男生见她能歪歪扭扭自己骑了,就悄悄放开了手。可地上的影子出卖了他,女生发现后一声尖叫,车子瞬间又歪了,尖叫声不绝于耳……
“我没放。”似乎意识到丁嘉的胆怯,周肃正开口说了一句。
丁嘉的心几乎要颤抖了。一直以来,都是他误会寝室长了,周肃正总那么淡漠,疏离,总是让丁嘉又回想起小学、中学时候同学的态度。那些人分三种,一种是欺负他,第二种是漠视他被欺负,第三种是无视他被欺负……18岁以前的人生,真是一场噩梦。他怎么能将善良却不善表达的寝室长同那些人相比呢,对寝室长太不公平了!
扶车的男生对女生说:“你下来,让我歇歇,累死了!”
听了这话,丁嘉这才意识到大半个小时了,周肃正一直扶车,毫无间断,由于没摔倒,所以连片刻的休息也不曾有。
丁嘉忙说:“我们也休息一会儿。”
周肃正应了一声,将车扶得更稳了些,丁嘉从车上跳了下来,这样大的动静之下,自行车依然纹丝不动。
丁嘉心想,寝室长力气很大嘛!学校开运动会的时候,拔河、接力,周肃正都参加过。现在想来,寝室长只是不太主动,但凡找上门来,他从未推诿过,每项任务都完成得十分漂亮,无可挑剔。
下车后,丁嘉一转身回头,却看到周肃正满额细密的汗珠,连修长的脖颈上也长汗直流。漆黑的鬓角也湿透了,衬得一双眼睛有如寒星。丁嘉心中一酸,明明起着这么舒服的风,他怎么热成了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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