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触即燃
楚眠嘴唇动了几下, 懒得解释。最后还是崔荷讪笑着对于燃说:“你俩都在一起多久了, 你当别人眼瞎, 看不见你在校门口搂搂抱抱?楚眠以前三天两头就被女生告白,你没发现从去年开始基本没人找他了吗?”
成骏表白墙上人气最高的两个男生谈恋爱,的确能引起不小轰动, 但于燃压根儿就没渠道了解别人的看法,也想不到这件事早就一传十十传百,成为了其他人津津乐道的八卦。
“那我还挺不好意思的呢。”于燃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他转头问楚眠:“我脸红吗?”
“不。”
“为什么不红?我明明在害羞!”于燃伸长脖子,想让楚眠再仔细看看。
楚眠捂住于燃额头, 慢慢推开他。然后抬起手臂揽住于燃肩膀,带他走向“成人门”。由于这扇充气拱门做得简陋,使得仪式感大打折扣,学生们说说笑笑,丝毫没有刚才宣誓时的正经。
“欸?我现在是孩子。”于燃站在门外,接着快步迈过去,“欸?我现在是成人了!”
他在充气门下面反复横跳,“欸”了好几声,孩子和成人的身份切换自如。
楚眠就站在一旁浅笑,等他玩够了,两人才一起去前面排队领千纸鹤。
硕大的纸箱里堆满了红纸鹤,全都是手工社团的学妹们帮忙叠的,让高三生在翅膀上写志愿学校或理想分数。于燃挑了一只最大的,借笔写下“中央美术学院”几个字。
几百个红色千纸鹤连成串挂在树上,承载了所有人的期望,随风飘摇。
于燃问楚眠:“咩,会叠千纸鹤吗?”
“会。”
“会叠小裤子吗?”
“会,我都会。”
于燃的赞佩之情溢于言表,“你给我叠个变形金刚。”
“你这是为难我吧。”楚眠笑了笑。
“那换一个,给我叠东南西北。”
“这两样差别有点大。”
“我这不是不想让你为难嘛!”于燃自认为非常体贴。
楚眠找别人要了一张红纸,站在原地低头折叠,手法娴熟,于燃看得入迷。
两分钟后,他工工整整地叠出来一枚桃心,放到于燃手里,轻描淡写道:“你看了也学不会吧。”
这颗桃心很小,于燃双手捏着它两边,冲太阳高高举起,欣喜地炫耀:“你们快看,楚眠给我挖了一颗心!”
旁人纷纷震惊地侧目。
于燃一路捧着这颗珍贵的纸桃心,时不时端详它的结构,爱不释手。
成人礼结束后,班长组织大家去聚餐吃火锅。于燃很久没参加班级活动了,这次很积极,主动帮所有人买了饮料。
“都成人了,喝酒怎么了?”于燃振振有词,端了箱啤酒进包间。
方昭拦住他,“不要逞能,你忘了你之前有一次醉得像条狗一样的时候了。”
于燃不以为然,“我怎么不记——”
他声音戛然而止,视线不小心瞥见楚眠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来了。很早以前……自己确实喝多过一次,当时给楚眠添了不少麻烦。
自知酒量不行,于燃当然不会再多喝,毕竟后天还有最重要的央美校考。不过今天日子特殊,同学们举起酒杯象征性地庆祝一下,也算缓解高考压力。
“预祝高考旗开得胜,马到成功,金榜题名。”
“还有祝大家身体健康,用最好的状态迎接高考。”
“考的都会蒙的都对。”
“还有……还有什么来着?”
众人面面相觑,交换别有深意的眼神,笑着碰杯,“还有祝于燃楚眠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于燃猝不及防,愣了一下后赶紧站起来挨个敬酒。真心实意感激他们的同时,还不忘索要最重要的东西:“份子钱一会儿统一交给我。”
楚眠手托着半张脸坐在旁边,偶尔跟随气氛抿嘴笑几下。
“对了于燃,你还是收敛点,不要再当着那么多老师的面秀恩爱了。”有人好心劝道,“普通老师还好,但有的校领导古板得很,咱们学校连着几年高考成绩下滑,他们总开会说是因为校风不严谨。”
不等于燃反应,其他人就反驳道:“校风不严谨?咱学校只是更开放包容一点吧,校规还是挺严的啊。再说了,副校长之前不还是让亲戚孩子走后门进来,到底是谁带头不严谨。”
班长也加入话题:“我之前在办公室偷偷听见老师说话,好像下届开始,校长要卸任换人了。”
“因为年纪大了吧,可这么大年纪,也比年级组长开明。没准新校长不让用手机,不让留长发,还有肯定抓早恋。”有人说着说着就拍于燃肩膀,“可千万别复读啊。”
听说成骏要换校长,大家不由得感到惋惜遗憾,但也庆幸自己赶上了好时候。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年级的老师们抓情侣非常严格,轻则点名批评,重则请家长带回家反思。
不过这种手段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校长听说后,勒令禁止老师用身份地位压制学生。如果孩子的成绩下滑,那就应该想办法帮助孩子分清轻重缓急,提高成绩;而不是一刀切地束缚学生,越是武断,越可能适得其反。
也有家长提出过反对意见,要求学校明令禁止早恋。然而校长考虑了几天,还是没能想出禁止早恋的理由,只能拒绝了家长们的要求:“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在感情面前,没有人是权威。”
他坚信只有理解和包容的教育,才能引导青少年朝着光明的方向进发。爱意萌生是人之常情,抑制感情实在违背人性。
“放心,我不会复读,大不了就留在容港,我联考成绩还是能上几个学校的。”于燃笑两声,看向楚眠,“而且从容港到北京,恐怕比北京地铁还快,说不定我跟你见面更方便呢是吧。”
楚眠没答话,目光幽深地望着于燃,仿佛现在只剩他们两个人。
于燃一只手悄悄从桌下伸过去,放在楚眠膝盖上,轻微地摇晃他。完全没有意义地肢体互动,却也能让他们在热闹的气氛里捕捉到一丝暧`昧。
饭局过后,人群渐渐散去,搭乘不同的交通回家。于燃照例送楚眠过马路,然后折回来,跟方昭一起等公交。
他小心翼翼地捏着楚眠给他叠的纸桃心,将它捂在了自己左胸口。
“哎哎哎,光天化日的,不要伤风败俗。”方昭嫌弃地扫了一眼,制止他这种当众摸奶的举动。
“这叫‘心心相印’。”于燃煞有介事地说,接着把纸桃心移到了方昭胸口,“这叫‘狼心狗肺’。”
“滚!”
于燃把纸心收进口袋,沉默片刻,不由自主轻叹一声。
他指着路边的花坛说:“等我下次再回来的时候,这些花就该开了。”
“干嘛,你当它们是为你开的?”
“老子这是意境!”眼看着公交车快停下,于燃挥挥手向前走,“算了,跟你,我无话可说!”
方昭吐出舌头,幼稚地冲他发出“略略略”的声音。
于燃上车离开了,然而车子刚开出几米,又在站台骤停。
后门开启,他悻悻地插着口袋走下来,低头不说话。
方昭看看花坛,问:“花还没开呢,你回来也太快了吧。”
于燃尴尬解释:“太久没在这儿坐车,记混该坐哪辆了,操。”
“没事,过阵子你什么都能想起来的。”方昭语气有点幸灾乐祸,“比如王总的默写。”
“这个我哪敢忘!记忆犹新。”
艺考已经经历大半,再等后面几场校考结束,于燃就该回校冲刺一模了。学习曾是他最抗拒的事,但如今它化为了接近梦想的桥梁,他也无法再产生抵触情绪,反而有些迫不及待。
两天之后,于燃再次来到北京,参加中央美术学院的校考。
为了这次考试,于燃前阵子花了大量时间上网搜索各大艺考论坛的贴子,从学长学姐们的经验里汲取到一些技巧。校考与联考不同,尤其是央美这样的顶级院校,除了画技,也更关注考生的创意思维;再加上今年艺术设计科目所有调整,考题比起往年必定有所调整。
于燃背着画具,走向央美的灰色大楼。等待过程里,他难得紧张,但又一想,楚眠这时候肯定惦记着自己,万一他们之间有心灵感应,岂不是会让楚眠担心?
于燃赶紧调整呼吸。
造型基础的考袋下发时,全场静谧无声;当大家看清考题后,却是倍感意外——老师为他们提供的东西除画纸以外,还有棒棒糖。题目要求作品必须包含糖块,棒,糖纸三个部分,而是否展开糖纸,可以随意选择。
前所未有的题目让于燃大脑空白,他还没开始思考,就看见考场好几个人起身离开了。
短暂的茫然过后,于燃心里只剩强烈的胜负欲。这是央美第一场考试,他必须抓住机会,绝不能留下遗憾。
既然题目灵活,那么就意味着考生发挥空间更大。于燃用半分钟时间平稳住心跳和指尖的力气,然后慢慢拆开糖纸。
于燃清楚地记得楚珩告诉过他,要想被顶尖学府的老师认可,他的创作不能平庸。大部分人看到这道新鲜的题目肯定会想稳中取胜,选择直接写生;那么自己就得换种方式,吸引老师的目光。
于燃把包装纸拆到一半,然后将糖果送到齿间,用力咬碎。
画不规则的碎块当然要比画球形糖果难度大,于燃确实没练习过类似写生,但他对自己的功底蛮有信心。碎裂的糖果、揉皱的糖纸,还有留下浅浅牙印的细棒,于燃全神贯注,用笔一一描绘出来。
这场考试所花费时间比他预估的要多,好在最后的成品很完整,也没有跑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