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可再
“人家都在说,每年基本上只能大爆一部网剧,”江渝一边低头操作,一边说,“这才刚开年,名额就让你给占了。好好的影帝不去吃肉,来跟他们抢汤喝,俞若云真不是人。”
俞若云却在这时候靠了过来,贴着江渝的脸,连脸上的绒毛都看得真切:“你发的什么微博,‘感谢俞老师在剧组对我的照顾’。俞老师怎么照顾你的?”
江渝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你没听别人怎么说吗?俞老师在床上照顾我呢,照顾完了就把我扔出去了,裤子都没穿好,还流着您的……”
后面就纯属发挥想象的胡言乱语限制级话题了,俞老师忍无可忍,只能好好地照顾了一次。
钟默最后还是没有出道成功,就差了一名而已,回来以后他哭了一场,也不知道是经历了些什么,脾气倒是好了许多。江渝眼看这个公司依然不靠谱,拉到的投资大概也花得没剩多少了,又劝了一次钟默,让他做好别的准备。钟默唱歌的条件一般,演戏似乎也没多少天赋,最擅长的是跳舞,最有魅力的时候是在舞台上,可惜他最缺的也是舞台。
但这次他似乎听进去了,点着头说他会好好想想,江渝又有些想叹气。娱乐圈在完成一些人对生命的想象的同时,又在吞噬着对生命的激情。
江渝忽然想起来很多年前,有个记者约他的采访,江渝兴致来了,说起自己年轻的时候,敲着宾馆里的房间门,一间一间走进去自我介绍试戏,想要获得一个角色。那个记者又问他最开始为什么会想演戏。
江渝当然不会说因为俞若云,他想了想,给了另一个正确答案:“可能是因为那时候青春期,世界观刚形成的时候,看了一部电影,就觉得这就是我想要的。人类就是热爱着表演,我们每个人,总有那么一刻会为生活的荒谬和戏剧震颤,然后发现,这种渴望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但值得庆幸的是,他真正的所欲所求,最终没有化作阳光下的泡沫。
高考一晃眼便过去了,高考完以后的江渝,又陷入了接踵而来的忙碌之中。他请假所落下的工作又找上门来,甚至比之前更多,还有了三线杂志的封面刊。
记者问着他,怎么看待自己从爱豆向演员身份的转变,问他唱歌挺好为什么不去考音乐学院,还问一些前辈会对“小鲜肉”有偏见他怎么看。
说到最后一句,江渝想起来了,大概两年前,类似最后一个问题的话,他也从同一个记者口中听到过,只不过那时候他就是那个有偏见的前辈。
那天他本来状态就很糟糕,这种问题让他更是无心回答,甚至质疑起了记者的职业素养,说她问的这是什么问题。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又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身份也发生了对调。
江渝选了一个最不出错的回答,说感谢所有的批评,又说要用行动来证明云云。也只能这么说,总不可能说我觉得那些前辈就是固步自封而已,谁比谁高尚啊,比如那个江渝也不是什么好人。他现在还是娱乐圈食物链的最底层,只是从草履虫进化到了昆虫,头顶上还有那么多食肉动物,要对自己有点逼数。
依然要向上攀登,直到站在高处。只是这一次,他不再害怕会坠下。
江渝又蹭着热度,提起俞若云来,说快要入学了,他这一次考上的学校也是俞若云的母校:“俞老师就不会这样,我在剧组里的时候他教了我很多,还让我好好去上学。”
“但人家说,其实剧组别的人都有点怕他。”记者试探着说,“就你不怎么怕。”
“不怕啊,我把他当同龄人。”
一句也没说谎,全部属实,就是没有说完而已。俞若云就是这样的,严格但不苛责,温柔而有分寸,但除此之外,他也有不会暴露于公众面前的另一面,只有江渝能看见。
比如现在,江渝回来的时候,看到一只橘猫正趴在俞若云的腿上睡觉。
“这什么?!”江渝难以置信,“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只猫?”
“我今天一开门,它就蹿进来了。”俞若云说,“赶也赶不走,我只好拿了罐头喂它。”
怎么就突然进展到喂它了,而且:“你哪来的罐头?”
“网上叫的外送啊。”俞若云挠着猫的下巴,橘猫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江渝觉得简直莫名:“不是,你怎么又突然想养猫了!”
“我没有想养啊,他自己撞上来的,不知道怎么就出现了。”俞若云抬眼看江渝,带着故作恍然的笑,“我知道了,是我忘了,养新的猫是要经过原住民同意的。”
“那你同意吗?”俞若云问江渝。
简直是在挖陷阱,回答行或不行都不对,江渝恼怒了起来:“你说谁是猫呢?”
现在的俞若云,真是多了很多的坏心,越来越让江渝无法招架。但同时,他又相当自愿地任由俞若云构造着他们之间越来越多的联系,直至插翼难飞。
也许哪天会后悔吧,说不定若干年后,突然有一天他又不想当基佬了,想去做龙星余,想摆脱俞若云这个已经不能给他带来利益的过气影帝。那也做不到了,俞若云留下了太多蛛丝马迹,有太多江渝交上去的把柄,到时候他就悔不当初,觉得过去的日子都是无法翻盘的错误。
错就错了吧,又或许,这是他这辈子做得最对的错误。*
那天晚上,俞若云又做了一个梦,梦到很多年前。
“小俞!”带俞若云的第二年,徐也还是这么习惯叫她的表弟,“怎么还不过来!”
她找到了俞若云,一边往前走一边抱怨,回头看到俞若云没有回应,似乎是在出神:“想什么呢?”
俞若云说:“刚才好像有人看了我一眼。”
徐也觉得俞若云简直在说废话:“追着你看的人多了去了。”
但刚才那个人,好像是和自己同一时间抬头,到现在视线还钉在他的身上。
可能是人太多了,脑子发晕产生的幻觉吧。俞若云想。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只有在梦里,才能抓住这过去的影子,和那双望向他的,年轻的眼睛。
但还好,时日飞逝,总算从沙砾之中找到黄金,总算让俞若云证明,爱从来不是一场幻觉。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