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未了
温别玉自己喝了一口:“昨天真是乱性?”
俞适野的目光转了过来,他望了望人,突然有些精神了,拍拍沙滩椅:“过来。”
温别玉没有动。
俞适野拍得快了些:“别玉,快坐过来——”
温别玉投降了,他跨过落地窗,来到俞适野身旁坐下。一整天下来,俞适野的情绪都有些异样,这让温别玉不由开始思考,自己上午选择的正确性。
也许……我猜错了,俞适野想要得到的答案,并非酒后乱性。
“昨天我没有喝醉。”温别玉干脆说了实话。
“那——”俞适野精神焕发,不自觉中,他坐起来,直视温别玉,期待对方接下去的话。
但温别玉闭上了嘴,他摇摇红酒,丢给俞适野一个眼神,示意该他继续了。
俞适野看了人一会,端起酒杯,和温别玉轻轻一碰。
“昨天我也没有喝醉。今天一整天,我和你互相抬杠的那些,都不是我的真心话。你知道的,对不对?”
“我知道。”温别玉简单回应。
“昨天是因为……”俞适野叹上一口气,带些调情似的抱怨,“别玉,你最近对我太好了。你对我这么好,会让我把持不住的。是你的错。”
“嗯。”温别玉面无表情,他并不冲着和俞适野上床来的,只是想让俞适野能够稍作放松,把心中的事情说出来,但结果和现实差之千里,“我承认错误。”
“那你呢,你是因为什么?”
“……你长得好看。”温别玉沉默半天,说。
俞适野也愣了,愣过之后,他得意又神气地抖了抖自己绝美的羽毛。
“这不能怪我。”
温别玉盯着人。
俞适野转了口:“怪我就怪我,我有错,你也有错,我们对称了。”
说完之后,两人默契地碰了杯,将杯中的红酒一口饮尽。
酒意熏熏然。
幽香乘着风,浅浅的,暗暗的,浮动在庭院,浮动在俞适野的鼻端,喷洒在温别玉身上的香水走到了尾调,青涩和阳光的味道都消失了,沉静的檀香出现,檀香之外,还有另一种更为甜蜜与危险的气息,像藏在黑暗中的果实,诱人前往。
那也是温别玉的味道。
俞适野凑过去,眼里转着星光和月光,昏惑的世界里,他是最明亮的存在。
“你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我?”
稍迟一些,温别玉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意识到俞适野在说什么。
他看着眼前的人,不知该怎么回应。
温别玉保持了很长久的沉默。
俞适野一开始有些疑惑,很快的,他从对方眼里看见了翻涌着的狂风巨浪,没等他将这些沸腾的情绪弄清楚,它们已经在主人的控制下,逐渐的平复下去,只剩下最后一点点……一点点的喜欢。
一个很轻很淡的吻落下来,温别玉在俞适野嘴上简单一碰。
他凑到俞适野耳旁,嘴唇微微颤抖,但声线极其平缓:“你这么问我,是不是因为,你也有一点点喜欢我?”
俞适野将人揽入怀中,他抱怨道:“你这个回答太狡猾了。”
温别玉笑了:“你才知道吗?”
气氛正好,俞适野不再等待。
“既然如此,那我们交往试试吧?”他稍退一些,直视温别玉,不回避,也不让对方回避,“这一句你要正面回答我。”
“好。”没有顾左右而言他,温别玉给了俞适野一个明确的答复。
“真的?”对方回答得太快,俞适野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温别玉瞅了俞适野一眼,把人的手牵起来,按在自己胸口心脏处,耐心重复。
“真的,真心的。”
掌下的心,跳得很快,比温别玉的回答还要直接与明确。
俞适野确信了,他先是微笑,微笑又像烟花一样绽开,他环着温别玉的双手直接用力,把温别玉抱上躺椅,两个人呆在一张躺椅上,有些挤,但对于他们而言,正恰好。他和温别玉喁喁私语:
“今天跑了一天,正事没做,待会还是要替你揉一揉。”
“嗯……”温别玉的声音有一点点轻,“也不算一点正事都没有做,从总体结果来看,我们还是做了很多情侣间会做的正事,也获得了各种意义上的战利品……”
“有道理。那作为情侣,我们晚上能睡在一起了吗?”俞适野小机灵,思忖着问,“还是需要给你几天准备一下,制造点仪式感?”
“……不用。”温别玉咳了声,欲盖弥彰,“马上回国了,不还是睡在一起吗?”
交谈到这里,两人一起停下来,看着天空,偎着彼此,直到温别玉再度开口。
“……俞适野,不论以后发生什么,都不影响我们之前做过的约定。”
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
而在你我的这份感情中,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你都有随时喊停的权利。
俞适野从惬意的夜晚中清醒过来了,他听明白温别玉说的话的意思。
他想要对温别玉说点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刚才弥合的裂隙再度出现,一如现实总在那里,不远不近,不曾消失。
风吹过,像声叹息。
温别玉是对的。
未来不可知,两个人想要走到一起,长长久久一辈子,要面对无数的困难。
可在今天晚上,他还是想抱着温别玉,只抱着温别玉。
第三十二章
确认了关系以后, 旅游途中的最后一丝顾虑也被抛开, 俞适野和温别玉甜甜蜜蜜地过了在日本的最后两天,按照原计划,搭乘飞机, 飞回国内。
他们先去看了奶奶,正好赶上晚饭, 干脆留下来一起吃了一顿,中途说一些旅途里的风光见闻, 再不时给奶奶夹一筷子菜,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饭后,奶奶去漱口, 俞适野吃得饱了些, 稍微有点困,懒洋洋凑到温别玉身旁,将下巴搭在对方肩膀上:“困了, 想喝口茶。”
温别玉拨了拨俞适野的头发, 发丝随着凑过来的俞适野蹭到他脸上,有点痒:“我去给你泡?”
“嗯——”俞适野的沉吟声里,都带着一丝蜷曲的倦意,“太麻烦了,帮我从冰箱里拿罐盒装的就好。”
这一幕正好被漱完口的奶奶看见了, 她瞅瞅俞适野, 又瞅瞅温别玉,看出了些之前没有看到的东西。
“小野, 小玉。”奶奶喊了两人一声,“来,陪我出去散散步。”
两人自然答应。俞适野从座椅上站起来,推着奶奶的轮椅出了屋,被迎面的晚风吹了一脸,一激灵,又精神了,于是之前没说完的日本玩乐之旅再出现在俞适野的口中,当提到上山看风景的时候,奶奶很富深意地笑了一声。
俞适野心头敲响了一声警钟。
果然,奶奶开口:“小玉,你知道小野有恐高症吗?”
温别玉:“知道,怎么了?”
俞适野赶紧阻止:“奶奶,多久以前的事情,别提了——”
阻止没用。奶奶继续说:“那你知道小野为什么会恐高吗?”
温别玉一愣:“不知道。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恐高了。”
奶奶很淡定地揭秘:“小野小时候很调皮,最喜欢上蹿下跳,大人一个不注意,他要么爬屋顶,要么爬树冠,一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了……”
因为摔过,所以恐高?温别玉不免看了俞适野一眼,正看见俞适野望着奶奶,露出个复杂的表情来,意识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小孩子身体轻,摔下来也没事,当时趔趄了下,第二天就又活蹦乱跳,到处乱玩乱跑,我琢磨着这样可不行,就开始和小野讲一些从高处摔下来的故事。”奶奶若无其事说。
“从高处摔下来的……故事?”温别玉喃喃着复述一遍。
“小熊变成了折叠熊,兔子摔成了兔肉泥这样的故事。”俞适野在旁边面无表情的吐槽,“为了让我印象深刻,还拿我床上的玩偶做主角,一连半个月,每天一个睡前故事,让我床上的所有玩偶都不得好死。”
“半个月后,小野就再也没有上蹿下跳的毛病了。”奶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一不小心,坑了孙子,“不过好像落下了个别的小毛病,开始恐高了……”
温别玉嘴角抽抽,忍不住伸手挠了下俞适野。
俞适野投给人一个疑惑的目光。
“你奶奶真的很神奇。”温别玉小小声。
每次来,都能看见她不同的一面。
“我知道有点挫,你不许笑。”俞适野也小小声,小小声之余,还挺霸道。
其实恐高事件还有后续,半个月后,他终于被奶奶的故事吓怕了,在奶奶又一次说故事的时候哇哇大哭要找妈妈,奶奶慌了手脚,又是拍又是抱,对他连连道歉,折腾了大半个晚上。
那次以后,奶奶再和他说故事,就是拿本故事书,按部就班地念着,他听了一会就不怎么爱听了,当时暗暗骄傲自己长大了,现在倒回头看,可能是……不恐怖的故事在奶奶嘴里是没有灵魂的故事吧。
两人就站在奶奶身后,小动作再小,也是瞒不过老人家的。
奶奶不动声色,摸出手机发了条消息,两分钟后,范素怀出现:“小野,这里有一份文件需要你来看看。”
“什么文件?”俞适野有点奇怪。
“看看不就知道了?”奶奶插了一句,摆摆手,赶俞适野离开,“你有事就去忙吧,让小玉再陪我走走。”
俞适野将轮椅的扶手交给温别玉,跟着范素怀进了屋子,才进屋子,就见这位中年女士递来他和温别玉婚姻审查的文件,上边附着一张打分表,表上有个鲜红硕大的80分,还有一行奶奶的批语。
“婚姻审查毕业了,扣你二十分,差强人意给个优。”
拿着这份文件,俞适野都愣了。
“这就成了?”
“成了。”
“那,吴阿姨和一年的约定……”
“都没有了。”范素怀很体贴的告诉俞适野,“接下去你们想干什么都可以,哪怕直接离了也没有关系。”
俞适野怔了怔。
“离了”这两个字,轻飘飘的,一点重量也没有似从对方嘴里说出来,说得十分轻巧,好像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确实不难。
缠上锁链的人选择解开锁链,不需要什么费劲复杂的步骤,只需要一个决定,再加一张普普通通的印刷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