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喻的忧伤
这么自己周圆完,梁袈言叹了口气,心也定了。把馄饨吃完,又吃了个包子,起身去洗碗。
一开“起居室”的门,他就听到走廊上少荆河在讲电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口气与平时截然不同。
少荆河平时与他对谈通常都抱持着一种中规中矩的语气,近乎样板式的谨守本分,一径的严肃正经公事公办,只有偶尔,像今天上午那样,会冒出两句调侃,但也不多。
以至于他一直以为本质上少荆河就是个谨言慎行也不喜欢玩笑的性格。他从没听过少荆河能用这么和声细气的语气说话,和气得近乎于哄宠的温柔。
“……你别急……慢慢说,别急……”
他们这层楼很安静,以至于梁袈言能隐约听到电话那头的是把很细柔的嗓音,但语速很快,偶尔拔高,也听得出连急切都透着娇嗲。
显然是个女生。
“什么?……那你待在原地别动,我马上过去……大概十五、十分钟,你别动!别动啊!”
少荆河本来就背对着“起居室”,一说完这话,抓着手机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跑,很快就一阵风似的刮下了楼梯。
梁袈言还没见过平时那么稳重的一个人急成这样,站在门边,望着他跑没影了的方向怔了一会儿,心想:莫非是“那个女孩”出了什么事?
“那个女孩”,自然就是少荆河“喜欢的人”。
他去洗了碗,不可避免地把手上擦的药也洗掉了大半。本来应该直接回办公室再上一遍药,但想想,他还是先回到了“起居室”,把桌上没吃完的食物都收拾了一下,暂且把那些饭盒都先盖起来。
少荆河碗里的小馄饨还有几个,这么说也不说一声就跑了,连饭都没吃完,也不知还吃不吃了。
都弄好了,他心里不知怎么,又多了些忐忑,越发挂上了少荆河的这一跑。这是跑去了哪里?什么事情这么紧急?那下午还回不回来?……
重新上了药,他抬头看看对面空荡荡的座位,大概是这一个月来已经习惯了身边多了个人,所以现在莫名地有种自己被突然抛下了的不适。
跟着就有了些不太愉快的情绪,近似于“连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有?不管怎么说,好歹我也是你老板”的埋怨。
以至于开始工作后也受了影响,总有些轻微的走神,达不到全神贯注就很影响工作效率。他叹了口气,难道是一直孤单太久,所以对多出来的助手产生了相依为命的依存感?
就这么过去了半个小时,梁袈言才慢慢静下心来,回复正轨……
“哒、哒”两声不高不低,很有节奏的敲门声一下又把他从文山书海中拉了出来。
一听这就是少荆河回来了。
他不高兴的情绪还在,这会儿也没减少多少,有些没好气地说了声:“进。”
门打开,少荆河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只有些歉意地说:“对不起教授,没打招呼就跑出去了……”
梁袈言转了小半边脸晲着他,口气很淡:“没事。出什么事了吗?”
少荆河像也觉察到了他的不阴不晴,于是话就说得越发的踌躇:“呃,是有件--”
“梁教授是吗?”他话没说完,身边忽然又冒出个脑袋,很快一个漂亮得让人错不开眼的女生从他身旁挤了出来,仿佛窗外飞进来的一束阳光,笑嘻嘻地对着梁袈言打招呼,“您好您好!”
边说那女生还边不客气地不请自进,那张化了一点淡妆的小脸仿佛出自老天最精雕细琢的手笔,鹅蛋脸、杏仁眼、悬胆鼻、樱桃口,简直集合了一个美人最高标准的五官配置,一眼望去竟无一处不好。
她娇俏可人笑颜如花,伸着手就朝梁袈言过去了:“久仰久仰,哎呀,我们家荆河给您添麻烦了。”
第27章第27章
这位美丽得耀眼的女士看着很年轻,但非要认真说的话又让人说不出到底多大年纪。
照说美女多半都要有些架子,见着外人端着姿态造出一点距离感也算保护色,让人不敢轻易冒犯。可这位不是,从笑容到姿态都接地气得很,连说话的语气一径的平易近人。
梁袈言毕竟是当过老师的,也接待过一些家长,一听这口气,下意识地就也站了起来,伸出手:
“您好。您是……”
大美女细皮嫩肉的一双手,手指春笋似的白细,到了梁袈言面前一点也不怯,也不客气,照旧笑容可掬地自己主动过去握住了梁袈言的手:“您好您好,我是荆河的姑姑,我叫少纤云。”
姑姑?
--姑姑?!
梁袈言有些发愣。
少纤云都进去了,少荆河自然也跟着进了来,站在少纤云身边仿佛感到有些丢脸地瞥了眼她:“姑姑,松手。”
“哦,哦。”少纤云赶紧放开了梁袈言的手,跟着又特别客气地对他笑,“梁教授,我听荆河说您平时特别忙,特别需要安静,轻易是不见客的。我这……突然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梁袈言再怎样也听出来了,少荆河的姑姑这应该就不是一般性的拜访:“嗯嗯,没事。您是有什么事吗?”
“啊,是这样……”少纤云看了少荆河一眼,看他也没要帮忙的意思,便又看向梁袈言,“不知道,您喜欢猫吗?”
梁袈言又一愣:“猫?”
“是的。”少纤云郑重其事地点了个头,期盼而专注地看着他。
“怎么突然--”梁袈言忽然有些慌乱。她突然提出这问题,再一联系刚才一进来的那口气和热情,他直觉上就感觉这是遇到个上门推销了。
不过如果把“猫”换成保险或理财或其他什么产品,那就更合理得不言自明。
然而,猫?
少荆河从开始就一直在看他脸色,看到现在也看不下去了,干脆直接给他解释:“不是,是这样的,您别误会。我姑姑她有只猫,刚刚送来这边做了手术,然后接下来她需要到别处继续出差,所以就想在我们这儿放两天。”
“是的是的。”少纤云对这解释很认可,一个劲地在边上点头,又继续充满期待地看着梁袈言,“可以吗,梁教授?”
这突如其来的,梁袈言根本还没理出个头绪,少荆河很有条理,也不用他再问,继续给他解释:
“本来我说可以放我那里,但是她说我那里成天没人在家,猫刚动了手术,需要人照料,她不放心。又听说我在学校呆的时间长,所以就非要送到学校来。”
“哦。”梁袈言点着头,这回听懂了。他看向少纤云:“那既然动了手术,为什么不干脆放在宠物医院呢?不然找个宠物店……”
少纤云扁嘴摇着头:
“宠物医院呢,一来手术也做了几天了,伤口不大,现在愈合得也挺好,医生也说不用再住院。它那家医院的医生很有名,每天都人满为患,我们尽早出院也是给其他病患腾地方。毕竟其他等着做手术的主人也很着急,对吧?二来,我一走得好几天,就是找个地方寄养也没法天天去看。你们每天都这么忙,荆河要是天天下了班还得往那边跑也辛苦。再说过去也就是看一眼,猫猫在那边过得到底怎么样他也不清楚。那些地方出多少事了,他弄死你一只猫就赔笔钱而已,警察都拿他们没办法,我是很不放心的。”
梁袈言又点了点头,他对宠物界的事了解得不多,不过少纤云的这些理由他是完全听明白了。
“所以您就--”
“所以我就打算放您这儿几天,”少纤云立刻眨巴着小鹿似的眼睛盯着他,“真的就几天。荆河那里我也给它安排好住处,晚上就让荆河把它背回去,白天他上班就一起带来。这里--”她转身看了看这间办公室的大小,看了一会儿,又转回来,放弃了后话,照旧笑着,“反正我准备了笼子,里面可以放它的小床、食物和猫砂盆那些,你们看哪里合适摆就摆哪里,只要是个房间就行。我捡来的时候它前爪就受了伤,行动不太灵活,所以平时也不闹,基本都在睡觉,绝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您看,可以么?”
听她说了半天,梁袈言还以为是很名贵的一只猫,这会儿有些吃惊:“是捡的猫?”
“对呀。”少纤云手撑在桌面上,像个小女孩似的扭了半边身子说,“前年在我们公司车库里捡到的。可能天气冷,它躲在人家车轮边睡觉,人家不知道,开车的时候把它前爪压了一下。我下班的时候就听到有个小猫在那儿叫,赶紧送了医院,可惜还是没保住。所以它这边手掌就只好截肢了。”她拿自己的左手比划了下。
正好梁袈言自己的手也伤了,这下顿时对那猫感同身受起来。
“哦。”他又点了点头。
少荆河在旁边看了他半晌,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因为他不管对什么事都一样的温和平淡,今天这事不仅太突然,而且有点无厘头,少纤云又一直在说着猫的可怜,少荆河不想让他是在道德绑架下才被逼得不得不答应的。
“教授,您不用在意。实在不行就把猫还是放我那里,它整天都在睡觉,其实也不用一直放在身边看着的。”
少纤云对他扭过头,小声说:“那每天还要按时喂药呢。”
少荆河对她肃起脸微微摇了摇头,她咬着下唇,把头转回来,不说话了。
梁袈言看着这姑侄俩这一来一回,忽然就说:“既然您什么都准备好了,那就拿上来吧。让荆河在其他办公室找个地方。笼子应该不大吧?”
少纤云眼睛一亮:“不大不大,您放心,不会占多少位置的。”她喜出望外地连连说,“谢谢谢谢,您人真是太好了!”
说着像是生怕他再反悔,立刻转身跑出去拿猫。
他这一表态,少荆河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教授,您不用--”
“不,不勉强,”梁袈言对他笑笑,要他安心,“我本来就挺喜欢猫的,只是一直没机会养。”
少荆河有些苦笑,但也只好点着头:“好吧,那我把它安置在库房……”
梁袈言之前的郁闷随着少纤云身份的曝光而倒都不知不觉消失了,心情还挺舒畅的,只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