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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言喻的忧伤

作者:星炀 时间:2020-11-06 20:22:48 标签:甜文 年下 业界精英 校园

  他越说越痛心疾首:“那个男生,就出事的那个,你以为就是瘦小柔弱的?哈!正好相反!人家跟你,一个类型。高高大大,眉清目秀,他喜欢的就这茬!”
  跟他一个类型?少荆河听着这话就真开始不高兴了。
  许立群看他眼神起了变化,更来劲,一张嘴说得唾沫横飞:
  “以前不提这事儿我还没注意,现在看起来,嗯,你和那男生是挺像的。所以你别以为梁袈言就是个文弱书生,你个子比他高身材比他壮就不用怕他。他暗你明,他要使出什么小手段,下个药什么的,你还不定怎么就中了招呢!”
  少荆河的脸色难以抑制的难看。那个男生和他很像?
  许立群再说了什么,他已再无没兴趣去听。
  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在昏暗的出租车里的画面。梁袈言醉眼惺忪地搂着他,脸一直往他颈窝里拱,嘴里嘟嘟哝哝地叫着“小海、小海”……
  是“小海”吧?他其实到现在都不能确定。
  因为梁袈言那时候醉得连语言系统都一片混乱,普通话夹着方言,英语法语东古语,从印欧语系到汉藏语系,高加索往德拉维达一路飘,听不懂的人只会以为他在叽里咕噜地醉话,只有少荆河惊觉这位老师简直自成一个联合国,B大外语大□□号绝非浪得虚名。
  不过,现在他多少开始明白,为什么那个醉糊涂的梁袈言对他如此热情……
  那男生和他很像?!
  他沉下脸。
  原本今天就算中间出现了小插曲,但瑕不掩瑜,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就好比一列时速350的高铁,一路风驰电掣,穿山越岭,眼看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结果现在那火车突然在穿山隧道里卡了轮,就地熄火。
  他不高兴。很不高兴。
  熄火的火车压在他心头,让他浑身都开始不舒服。
  “……不过当然,你也不用太紧张。”许立群的声音拨云见日,从隧道的那头终于又隐隐传入他耳中。
  他回过神,赶紧重聚眼神焦点,做出个一直在边听边想的认真姿态。
  许立群当然并不在意他有两分钟的闪神失态,还不都是让自己这些话给说的?正常!人之常情!反正这会儿他已经过了一把八卦嘴瘾,作为一个教授,当然不能像街边小市民,往外爆料当然很爽,但也要懂得及时往回收维持形象。这才是大学教授和市井小民最大的区别。
  在少荆河愣神的当口,他其实也稍稍停顿了一小会儿。毕竟是有点胖,激动起来一口气说得太急太快,爽是爽了,但还是得先给自己匀匀气。
  “反正你已经应了聘了不是?”许立群这会儿又是一脸的理解,宽慰地拍拍他的肩头,“我们这个专业的就业情况呢,我也很清楚。是,招生的时候说得很好听,可以在外事、经贸、文化、新闻出版、教育、科研、旅游等部门从事翻译、研究、教学、管理工作,但事实上这些行业可提供的对口岗位其实是少之又少。很多你们的前辈大前辈们都还在那待着呢,又怎么会轻易把位子让出来给你们?”
  少荆河低头沉默不语,他再次深表理解地长叹一气:
  “我们这个专业确实……其实大家都知道,别的专业还有日落西山一说,而我们的太阳,那就从来没升起过!你看,全国的外国语言文学类共56个专业,我们专业排名第56。比人家梵语专业混得都泄气。要不是工作不好找,你也不能去投梁袈言的简历。”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少荆河自然乐得打蛇随棍上。把那些不痛快丢到一边,他沉重地点了下头,瞟了瞟许立群,期期艾艾地说:“主要是我们专业的科研项目也少,写简历都没多少东西可写。像西语、意语甚至越语那些导师都有不少翻译项目,我们的就……”
  身为东古语目前唯一在岗的硕博导师,以许立群自己的能力根本拉不到什么科研项目,不过靠着那个“唯一”在外院里占个一席之地。
  所以这事就是许立群的命门,他根本无力反驳,只能跟着一下一下点着头:“是,不过你也应该理解一下,毕竟我们这个语种,它的应用面就是这么窄。别说企业项目,就是国内知道的人都少。我们啊,只能往外走一走。对了,张清源怎么样了?”
  东古语在本科阶段每届也不会超过五个人,他们这届研究生只有两个,张清源是少荆河唯一的同学。
  “听说在准备出国。她现在已经拿到了门萨□□大学的offer,等着这边答辩完了可能就过去了吧。”
  “嗯,那,挺好挺好。”许立群连连点头。
  东古语跟其他专业不一样,别的专业导师一般不操心学生去向,而他们这专业导师比学生都关心他们的去向,不然下届招不到人,那就是专业的生死存亡时刻。
  所以导师和学生的关系也和其他专业的不太一样,许立群专业能力不强,整天作笑面弥勒,全是形势所迫。
  他听到张清源有了去处,松了一口气,又把眼光投向少荆河:“那你呢?真不打算继续深造了?你看,你的研究方向是语音语义,这都是最纯粹的理论研究,最好的就业选择就是去高校或研究单位。但这都需要至少博士。你成绩这么好,也国内国外发表过论文,如果继续读下去,就不用去梁袈言那里找工作了嘛。”
  少荆河对本专业继续读博完全没兴趣,不过顺着导师点头:“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一家里的情况暂时不允许,二是我还是觉得学了这么久,总该有个实践应用的地方。梁老师手上的词典项目真的是我觉得目前最好的工作机会。您看,专业又对口,以后也是能拿得出手的成绩。”
  这还用他说?许立群自己盯着那个项目都盯了多久了!
  他们这种专业来去最多就是做古文献翻译,但一年到头也碰不上几件,还得等碰到有相应的考古挖掘才行。这和编词典比起来都算零碎活儿。
  目前全世界掌握东古语的人不超过一万人,它与梵语、拉丁文、古汉语一样,被称为语言学的活化石,已经不是日常交流用语言,只能作为语言学研究使用。
  所以一年到头他们的活儿啊、研讨会啊、外派任务啊都比其他语言的少得多。况且就算你负责了一整个葬墓群的翻译工作,那又怎么比得上你编一本词典来得值?
  在许立群看来,这活儿弄不好就是万古流芳。后人但凡用到这本词典,封面扉页上都得看到的名字,那才是在这个鸟不拉屎的专业混了这么多年最大的价值。
  偏偏这活儿聂齐铮指定给了梁袈言。临死前最后一口气,还要校长、院长一干人等答应绝不能撤换主编。
  那老头的偏心眼儿当年他就看出来了!
  梁袈言是晚他十多届的学弟,入校的时候他已经是讲师了都。可是聂齐铮有好事的时候从不惦着他,只管往梁袈言手里塞。
  都要死了想的还是得意弟子梁袈言。结果,是,以他语言学泰斗的身份给那时丑闻缠身早该被一脚踢出去的梁袈言留了条活路,不然这活儿早该是他许立群的!又何必像现在这么窝囊,被自己学生埋怨研究生三年没活干?
  每每想到这茬儿,许立群就一肚子的火。
  师生二人现在各自心里都压上了列火车,相对无言了一阵,许立群又叹出一口气,转动着眼珠子,他看向少荆河,再次压下声音,缓缓地说:“小少啊,梁袈言不是好人。”
  少荆河的眼神严肃而淳朴,等着他的下文。
  许立群始终提醒着自己,他是大学教授,不是市井小民,加之此事非同小可,所以在言辞上分外斟字酌句。
  他的语调沉缓,几乎称得上一字一句:
  “你说,一本意义深远甚至可能将流传后世的词典竟然要由这种品行败坏的败类来编撰,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先不说他会不会往里面塞什么私货,就光是这事以后传出去,都足以令我们系蒙羞啊!人家得怎么说我们?我们B大东古语系,1965年设系,培养出无数国内顶尖的专业人才,是没人了吗竟然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到一个心理不健康,行为不端正,都不配称为老师的人手上?光想,我就不寒而栗!”
        第5章第5章
  “可是,”少荆河犹犹豫豫地接话,“梁老师的专业能力确实是业内公认……”
  “什么业内?公认什么?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许立群一瞪眼,很生气,眼神几乎称得上恶狠狠,“再说我现在说的是品行,你扯什么专业能力!”
  少荆河不作声了。
  他一沉默,许立群就感觉又有了底气,再次铿锵有力地低声说:“所以这事儿不行!知道吗?一开始我觉得不合适!特别不合适!”
  “可是这也是聂老指定要由梁--”
  “啧!”他老抓不住重点,许立群终于被他的不灵光弄得有点失去耐性了,“你哪来那么多‘但是’‘可是’?聂老、聂老当初老糊涂了知道吗!他那时候老年痴呆,记人都记不清楚,根本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有多错误。我把梁袈言那些丑事说给他听他也听不明白。校长院长也是没办法,都是为了顺着他,让他老人家安心,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儿--梁袈言拿了鸡毛当令箭,把整个项目都独霸成他一个人的。”
  少荆河看似听得认真,却在心里嗤笑。
  聂齐铮再怎么糊涂,也不会让梁袈言一个人编词典;梁袈言再怎么能干,也不会不知道词典不可能全靠他一个人就能编。
  所以这个项目本来就是分片包干,集合了国内仅有的两大高校东古语系的力量,分成了好几个部分,由不同的人负责。
  只不过聂教授是发起人,也是主要编撰人,所以理所当然就担任了主编一职。后来这个职务移交到梁袈言手上,原因无他,确实他就是聂齐铮之后,目前国内的东古语第一人。
  况且梁袈言也并不是一开始就关起门自己忙自己的。
  当初许立群从聂教授那里也分到了部分任务,虽然不是一个完整的大项,但也同样不可或缺。
  只不过东古语词典编撰是个要求严谨,能力全面的活计,他上个课还行,编词典就凸显出能力短板,水平太次,错漏太多,很快就被聂教授收回了任务。但即便如此,在聂教授身后,梁袈言也还是给他分派了一些简单的工作。
  是他嫌聂齐铮太偏心,聂齐铮死了梁袈言给他派任务就是想骑在他头上,于是借口自己教学任务太重,直接回绝掉了。
  他自己不做,当然就更不会拿来给自己的研究生做。
  于是梁袈言不得不把应该B大负责的部分全都拿来自己做不说,还得担负起主编的职责,导致就算现在不负责教学,整天也忙得不见天日。
  因为他不能跟学生接触,所以这些事许立群以为学生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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