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来了
“有一天他也终于知道
美无法长存,爱拯救不了一切。
但他们让彼此存在,不可替代。
他想他终究是幸运的
他在绝境和低谷里也开出了花。”
“……成蹊。”高新野好像有些猜到了。不可思议地看着简成蹊,简成蹊则推他起床,对他说:“开窗。”
“去呀。”他跟高新野一起从床上下来,衣服也没怎么穿,就这么毫无保留地给对方看自己的一切。高新野走到木制的窗边了,他能隔着缝隙看到刚忙活完的所有人,有安德烈和江小筝,有农场主夫妇和村里的其他居民,有那几个新面孔,也有小胡子和黑眼镜。
“他们都来帮忙小作家的忙。”他听到简成蹊在自己身后说,“来给那个少年送上——”
高新野打开了窗,看到了阳光,以及漫山遍野的玫瑰花。
他震惊到久久说不出话,只是看着,看着。
他也终于明白这两天村子里的气氛为什么会微妙,所有人密谋的是如何给他送上礼物和花。
那一刻高新野觉得自己都要疯了,胸膛里涌出从未有过的情绪。他扭过头,红着眼就要开口,简成蹊抢先打断了他。
“小作家才没有又蠢又傻,”他像是能猜到高新野会说什么,所以郑重其事道,“他只是愿意为了那个少年,把一生都变成玫瑰花。”
第40章 蝴蝶
高新野倚着窗沿,看着阳光洒在数以万计的玫瑰花上,愣神地都忘了时间。简成蹊倒是搬了张椅子坐在窗边,跟他一起看。
“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高新野终于说话了,问简成蹊。
“十天前。”简成蹊笑着说,“想法是我提的,花是安德烈联系运输的,后来准备把花搬过来了,我们缺人手,小胡子和黑眼镜就也过来帮忙。”
他说:“我遇到的确实都是很好的人。”
“……他们怎么都不拦着你?”高新野还是不太敢相信。
“为什么要拦着的,这是我的钱啊。”简成蹊仰头看他,邀功了似地对他说:“一百万都花完了!”
那确实是简成蹊,看到星级酒店价格和出租车计价表上的数字跳动都心惊肉跳的简成蹊,为了省钱会买最早一班火车的简成蹊
就是这样的简成蹊,为了给高新野准备这个惊喜,一夜之间花光了一百万。
“……你不喜欢吗?”简成蹊小声地问。
“没有,我只是……”高新野呼吸都加重了,双手扶着窗沿,背都有些弯下去。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他今年二十三岁,从来没有人送过他一朵花,简成蹊送了他漫山遍野的玫瑰花。
“但那个钱是……”
“那个钱,等我们回国了,我也用不了啊。”简成蹊也站了起来。他们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去机场了,他们总得回去的,除非——
“我们现在就走。”高新野将视线收回来,不敢再往窗外看一眼。他也不顾简成蹊的错愕,给人套上衣服上就拉着他下楼。
他出门后都没好好地看一眼那些花,好像他脚步一停,有些决心就动摇了,再也决绝不下去了。
“我们……去哪儿?”简成蹊问他。
“机场。”高新野说。
他们并不赶时间,但高新野开得很快。坐在机场里的小咖啡厅里后简成蹊还是神魂未定的,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很想问高新野自己是不是太任性了,他不应该就这么把钱花了,他现在知道错了。他觉得高新野肯定是生气了,高新野——
高新野拿出了两本护照。
简成蹊眼前一黑。
同时他出现了耳鸣,嗡嗡声一直持续到视线里的最后一个黑点消失,他也终于听清了高新野在说什么,他的alpha让他拿着那两本护照去敲机场二楼的一个门。
“你跟他们说你需要申请政治/庇护。”高新野把护照翻开,里面的名字分别是“简成蹊”和“林源”。
“你跟他们说……”他顿了顿,“说你想要自由。”
“……你一直带着我原来的护照?”简成蹊愣愣地问。
“你一直带着?”简成蹊又重复了一遍。
高新野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一开始,就没打算把我带回去吗?”
“……何博衍本来就想送你出国,他是知情的,不然我也不可能……”高新野放在桌子下面的手紧握着,竭力让自己的笑并不勉强:“你可以大胆地进那个门,只要你跟他们说明你要什么,你就能顺利地留在这儿。”
“那你呢?”简成蹊问他,“你要回去,对吗?”
他的嘴角抖得厉害:“那笔钱,也是你留着,让我一个人在这里生活用的,对吗?”
“你不是一个人在这儿,”高新野也说得很艰难,与其说是在说服简成蹊,不如说是在说服他自己,“这里,这儿有你的朋友,有活宝,有……你还懂这个国家的语言,你以后写了什么,你也可以在这里出版,这里——”
“这里没有你啊!”简成蹊喊出来,引得附近的人都往这边看。
高新野也慌,也从未有过的手足无措。那一窗的玫瑰把他最后一天的所有计划都打乱了,也让他想不起一句酝酿过委婉的措辞。
“你明明说,会陪我很久很久的。”简成蹊看着他,不敢置信,“你骗人!”
“……对,我骗人,我一直在骗你!”知道这里的人听不懂中文,高新野也不管不顾了,发狠道:“我为什么不标记你,因为我也不知道啊,不知道我们一起回去后又能干什么?吃什么?怎么活?你喜欢的是个懦夫啊,简成蹊,我!高新野,到现在都是个懦夫。”
“我还自私,”他看到简成蹊掉眼泪了,但他还是硬着心**:“我就是希望我们最后的回忆停留在这一个月,然后你留在这儿,我回国。如果我们一起回去,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我……我生病了。”
“那我们就回去治啊。”简成蹊接的很快,觉得高新野用这里理由来搪塞他,简直不可理喻。
“但是如果治不好呢,我是说……”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我给不了你未来,给不了你美好生活,我……”
“我知道了。”简成蹊攥住那本护照,擦了擦眼泪,站起来,“我现在应该懂事,听话,按你说的做,对吧!”
“对!”高新野没看他。
“好,谢谢你这一个月的陪伴。”简成蹊还给高新野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很明显是冲动了,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太突然了,天翻地覆到他无法冷静。他往二楼走去的那一路都没有回头,哪怕他的脚步稍微慢那么一点,高新野看着那背影肯定也会控制不住地追过去。
他没有。他敲门的那一刻高新野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但还没等他喊出什么,那扇门就开了。他眼睁睁地看着简成蹊进去,原地伫了几秒后差点就要冲过去。他先是忍住了,一想到刚才都说了什么混账话,他也没什么立场再去见一面。
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是取票,是过安检,坐上飞机回亚合众国。这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他们都已经在一起了足足一个月了,整整一个月啊,三十天七百二十个小时四万多分钟。他没骗简成蹊,那就是他的“很久很久”,他能靠回忆这一个月里的每一秒度过没有简成蹊的短暂余生。
可他还是转身往二楼冲,速度快得引起机场巡警的警惕。他们跟着高新野,也通过对讲机呼叫更多的人过来,拉国的机场本来就不大,一时间大家都知道这里出现了骚动。高新野在那扇门前停下后那两个警察也在他三米远的地方作出防御的姿势,就怕他有什么武器。而高新野呢,他一无所有啊,他敲那扇门,那才是他最后的判决。
那扇门打开了,里面走出的是简成蹊,一个人,手里没有拿护照。
随后里面的工作人员也出来了,跟警察说一切都是误会,这个omega不知道自己在签证截止的最后一天能不能出境,所以来问一问。工作人员还领他们两去了值机柜台,简成蹊没有取票,而是打算买新的。
他还伸出手,让高新野把他的护照给他。高新野愣在那儿,他就自己去掏,用那本“宋渠”的护照,买了张跟他一模一样的,飞往南三区的机票。
那是他仅剩的一点钱,他把机票和护照都拍在高新野手掌心里,说,退不了了。
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底气特别足,好像高新野不接受,他就是绑也要把人绑回去,哪怕他并没有那个强迫的能力。
他也能克制住眼泪,瞪大着眼,恶狠狠道:“我们要一起回去。”
但他也确实不适合凶狠的表情,那样子在高新野眼里,其实很可爱,他心疼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被唬到。他也很内疚,是他慌了阵脚折腾出这番闹剧,那一百万的玫瑰他们都没好好多看几眼。
“所以你现在欠我一百万。”简成蹊说,“所以你现在必须要和我回南方。”
他一下子就破功了,但哭了一声后就马上止住。他委屈啊,太委屈了,委屈到都上飞机了,他还一句话都不想跟高新野说。高新野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们坐的又是经济舱,信息素是一定要遮掩的,他也不能用alpha的优势来安抚omega。
他就只能一直看简成蹊,哪怕简成蹊侧着身躺,生闷气地背对着他不跟他有眼神接触,高新野也没碰他。
但就在他起身的时候,简成蹊迅速地转过身双手抓住他的手臂。
“……我去洗手间。”高新野说。
简成蹊慢慢把手松开了,但抿着嘴,不是很放心地看着他,好像还在犹豫要不要跟着一起去。他还神魂未定的,哪怕是在飞机上,他也顾虑高新野会突然消失了。所以下飞机后他在机场外面买了个弹簧防走丢手铐,给高新野和自己戴上,然后就急冲冲地往火车站走,步子快得跟高新野拉开距离。高新野多厉害啊,这玩意儿就是带锁他也能轻而易举地扯开,但当有路人因为这个手铐好奇地往他们这边看,他小跑了一步,牵住简成蹊的手。
简成蹊第一反应是甩,也确实甩开了,但手指分开他就后悔了,好在高新野没有犹豫地再次握住,还把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他们还是没有说话,但紧扣的十指一直没分开。
他们也上了城际列车,从机场站到简成蹊老家附近的站台只需要一个小时,只需要小憩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可以一起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