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淡。”简宁道，“结婚多好啊，有个人知冷知热，碰见事有人商量，还有人跟你一起分担。”
　　“结婚这么好，你怎么不结婚啊？”小路点了点薛乔，“我记得薛乔有美国绿卡，那地儿同性恋能结婚。你要真觉得结婚好，你跟他领证去呗。”
　　薛乔立刻道：“我保证知冷知热，凡事出谋划策，天塌下来我替你扛，除了不能给你生孩子，什么都能给你做到。”
　　简宁横他一眼：“少顺杆爬。”
　　接着问小路，“所以呢，你就打算一辈子坚持独身主义？”
　　“我不是独身主义，我是不婚。”小路低头，把脸埋进掌中，好半天，发狠似的说，“操，老子是真喜欢她，真舍不得她，可她为什么偏要结婚呢？”
　　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
　　谁都解释不了这个问题。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江萌回来了。
　　他左手提了几样装在塑料袋里的菜，右手拎了一大瓶装在农夫山泉矿泉水瓶里的白酒——这是画家村特产，散装，廉价，醇香，酒劲大，却不上头，喝完了第二天该干吗干吗。
　　小路给四人一人斟了一杯，江萌小哥说你们先吃，我一会儿就来。
　　三人没多想，先吃开了。
　　过了会儿，江萌回来了。
　　整个人大变样。
　　沾满了颜料的破T恤换成了浅绿色对襟短袖衬衫，还洗了头，把一头杂草似的头发绑了起来。
　　他开了头顶的大灯，屋里顿时透亮，简宁终于看清了小哥的长相，别说，还挺帅。
　　小路打趣：“年轻人，心思不放在画画上，天天只知道打扮。”
　　简宁怼他：“你好歹学学人家吧，有时间洗个澡，我看你这头上都快养虱子了。”
　　江萌很会买，几样都是下酒菜，众人吃了几口，开始拼酒。薛乔是海量，小路不遑多让，简宁不太行，喝了几杯有点顶不住，起身去外面站会儿，吹吹冷风，醒醒酒。过了会儿，江萌也出来了，看他脸颊红红，就知道肯定也喝了不少。
　　简宁烟瘾犯了，问他：“有烟吗？”
　　江萌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来，递到他面前。
　　不是什么好烟，江萌还没成名，八成手头不宽裕。
　　他自己也觉得烟差了点，拿不出手，递上去的同时就想往回收。
　　“谢了。”简宁没嫌，很坦然地抽出一根，又用他那一块钱一个的打火机点燃了。
　　深深吸一口，吐出烟圈，简宁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他仰头望着天空。
　　这里远离城市，没有遮挡住星星的光污染，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月亮。
　　那么大，那么圆，遥远地挂在天边，金黄色，发着光，温暖而美好。
　　单手夹着烟，他仰着头，不知不觉，已经走到院子里面。
　　带着烟草香的微风缓缓吹过身体。
　　他回过头，朝江萌一笑。
　　“月亮真漂亮啊，是吧？”
　　简宁抽完烟，回到饭桌上，小路不由分说，连灌三杯，直接把他灌醉了。
　　他觉得自己最好再出去醒醒酒。
　　刚起身，腿一软，又坐了回去。
　　小路指着他大笑不止，薛乔单手扶住他，也笑。
　　“醉了？”薛乔问。
　　简宁点头。
　　视线模糊不清，他使劲揉眼睛。
　　薛乔把他的手放了下来。
　　“困了就睡会儿吧。”薛乔道。
　　“在哪儿睡？”简宁问。
　　“就这儿。”薛乔坐到沙发另一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我的腿给你当枕头。”
　　别以为简宁醉了就会放松警惕。
　　他软绵绵地瞪了薛乔一眼，睡到了另一边。
　　这一觉不太沉，时而迷糊时而清醒，朦朦胧胧还听见薛乔、小路和江萌在划拳。
　　不知哪里吹冷风，他有点冷，于是使劲蜷了蜷。
　　胳膊突然被人碰了一下。
　　他骤然惊醒。
　　薛乔居高临下看着他，见他睁开眼，对他笑了笑。
　　然后抖了抖手里的西装外套，给简宁盖在身上。
　　暖和极了。
　　带着薛乔的体温。
　　简宁却不感动。
　　他凶巴巴地警告：“别对我动手动脚！”
　　奈何口齿不清，威慑力大打折扣，直叫薛乔笑眯了一双眼睛。
　　“好吧，好吧，你放心睡，我帮你守着。”薛乔像给猫顺毛似的，轻轻抚摸他的脊背，“我不会对你动手动脚，也不叫别人对你动手动脚。”


第17章
　　最后，四个人全都喝醉了。
　　沙发只有两条，还被简宁占去大半个，剩下的人只好要么蜷着睡，要么坐着睡，要么睡地上。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
　　天阴着，好像还没亮似的。
　　外面淅淅沥沥，似乎下雨了。
　　简宁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人抱着。
　　从背后，好像熊一样满满地抱着他，胳膊压着他的胳膊，腿压着他的腿，把他整个人圈在怀里。
　　简宁动了动，想挣脱，抱着他的人似乎醒了，也似乎只是下意识，手臂收了收，抱得更紧了。
　　简宁低头看着那人的胳膊。
　　他的西装被脱下来盖在自己身上，身上只着了件薄衬衫。衬衫袖子挽到手肘，仔细看去，上面沾了昨夜的残酒。
　　露出来的一截小臂结实精壮，肤色介于白皙与古铜色之间，体毛略长，却很柔软，倒向一顺。
　　简宁把手从那人的怀抱中抽出，小心翼翼地挪到那片体毛上方。
　　拇指与食指张开，捏住，猛地一拔！
　　薛乔疼得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简宁恶作剧成功，笑得乱颤。本以为那人会把自己放开，他却把简宁翻个身，正面对着自己。
　　“顽皮！”薛乔半分恼怒半分宠溺，嘴唇却贴在简宁额头，仿佛轻柔地吻了吻。
　　简宁挣脱不开，只好把两条胳膊横在两人中间，自欺欺人地隔开一点距离。
　　屋里安静极了，也不知另外两人醒了没有。薛乔压低声音，在简宁身边耳语：“昨晚睡得好吗？”
　　“不怎么好。”简宁抱怨，“沙发太窄，挤得慌。”
　　他嫌弃薛乔过来挤他，薛乔索性使劲搂了搂，叫他更挤。
　　“睡得不好还说梦话？”薛乔道。
　　简宁惊讶：“我说什么了？”
　　“说你喜欢我呗。”
　　简宁用“你有意思吗”的眼神看着他。
　　薛乔不要老脸：“可见酒后吐真言，你在梦里也对我念念不忘。”
　　“我一定在想你什么时候离我远一点，不要再性骚扰我。”简宁冷冰冰地说。
　　“有吗？”薛乔大言不惭，“宁宁，这不叫性骚扰，这叫调情。”
　　说着，作势要亲简宁。
　　简宁自然不让他亲，薛乔非要亲，一个攻一个守，一个进一个退，沙发就这么宽，两人“扑通”一声，摔到地上。
　　薛乔先着地，就算这样也要抱着简宁，死活不松手。
　　两人的动静引得对面的小路咕哝一声，似乎美梦被打扰了。
　　简宁轻轻瞪了薛乔一眼。
　　薛乔一脸无辜，挺了挺腰。
　　然后，简宁感觉到大腿上似乎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正在顶着他。
　　……这流氓！
　　简宁坚决不肯再跟他闹，起身要走。
　　薛乔岂能让他走，双手环着他的腰，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你得对我负责任！”薛乔道。
　　“我凭什么负责任，跟我又没关系！”
　　“怎么跟你没关系？要不是你美色当前，我能把持不住？”
　　“你！”
　　简宁咬牙。
　　好，既然你歪理邪说都搬出来了，就别怪我不客气。
　　简宁微微一笑，同时屈膝，轻轻一顶！
　　“嗷！”
　　小路醒了。
　　“你们在干吗？”
　　简宁缓缓推开薛乔，任由对方捂着裆，满地打滚。
　　“晨练。”
　　简宁起身去了院子。
　　江萌小哥正在厨房做饭，饭菜香飘遍整个小院。
　　简宁很意外：“起这么早？”
　　江萌抬头见是他，马上又把头低下，应了一声。
　　“做什么好吃的？”简宁凑过去。
　　“炒了两个青菜，又熬了小米粥。”江萌说话吞吞吐吐，声音全憋在嗓子眼里，不好意思发出来似的，“我看昨晚大家都喝多了，小米粥养胃的……”
　　“好贤惠啊。”简宁笑道，“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不用！”江萌低头道，“快好了。”
　　简宁点点头。
　　“那我在这儿等一会儿，待会儿你做好了，我帮你端进去吧。”
　　他在旁边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等了五分钟。
　　这五分钟里，江萌跟他说了六次“要不你先回去吧”。
　　说得简宁坐不下去，只好回了正房。
　　一进门，薛乔和小路对坐着喝茶。
　　小路喜出望外，见到是他，随即冷脸：“怎么是你？我还以为萌萌把饭做好了呢。”
　　“饭做着呢，我被人赶回来了。”简宁悻悻地说。
　　“啧啧，惹人烦了吧。”小路损他。
　　“滚蛋。”简宁回了一句，看着沙发。
　　薛乔不动声色，手里端着茶杯，往旁边挪了挪，恰好让出一人的位置。
　　简宁偏跑到另一边。
　　“让让。”他把小路挤到一边去。
　　江萌做饭的手艺算不上好，勉强入口而已。不过众人都饿了，吃起来自然不挑口味。吃完饭，薛乔提出告辞，小路不留，叫他们快走，自己要抓紧时间再睡一觉。
　　“睡觉可以，但是别忘了创作。”胡闹了一整天，在临走的时候，薛乔终于表现得像个经纪人了。
　　“你要住画家村我不拦你，不过我给你安排的那些活动你老老实实给我出席，少找借口。再无缘无故玩失踪，我就跟你解约，回去过你那揭不开锅的穷日子去吧。”
　　薛乔冷下脸，气势很慑人。
　　温度顿时降到冰点，气压变得很低。
　　小路又怕又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干笑着向简宁寻求支援：“你看薛乔，多大点事，至于那么严肃吗？”
　　简宁把盘子里最后一颗盐焗花生米丢进嘴里，一边舔着指腹上的盐粒，一边轻描淡写地说：“嗯，我觉得他说得挺对的，你是欠收拾。”
　　“我不送你们了！”小路生气了，“你们自己滚蛋吧！”
　　江萌却道：“我送你们。”
　　说着，递给简宁一张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