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骨日
什么时候摔坏的,从前我告白那天,亦或是这几天?我不明白。高中时期我从来没做过伤害晁鸣的事情,在那件事之前也从来没表露过自己的情绪为难他,我认为他喜欢我,哪怕只有一点,即使我几倍地更甚于他,都无所谓。他在报复我,报复我当着他的面把黑石头扔进池塘,所以要立即毁坏我送他的东西吗。
他热衷冷暴力,热衷羞辱我,我从枕头底下拿出洗好的照片,一张接着一张看。我也要羞辱他。
但凡有点智慧的人都知道,任何决定都要三思而后行,且不可以做在深夜。可是到我身上这条真理就行不通似的,睡觉前我做了这个决定,即使经过整整两天的思考,第三天我仍旧没有后悔。
周四。
人没走完,我把书本和笔囫囵塞到包里,向讲台上的晁鸣走去。他正在把眼睛取下来放进眼镜盒,随后开始整理教案。
“晁鸣。”我喊他。
晁鸣睇我一眼。
我把手里攥的钢笔盒子丢到讲桌上,问:“有意思吗?”
晁鸣完全不受我言行的影响一般,甚至还笑了下,“你不是最喜欢搬以前的人和事出来吗,我跟你学的啊。”
我根本都不想再提什么“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个礼物”“过生日”“十七岁”“烟花”之类的矫情言语。
“能和我出来一下吗?”我忍着心里的气。
“你有事,”晁鸣敲敲桌子,“就在这里说。”
“我…”
“倘若是什么下三滥的话,学生都没走呢,丢人的可不是我。”晁鸣一副要听我讲的模样。
我也不是好惹的,“你确定吗——鼎苑A区,7幢。”
晁鸣皱眉头。
“晁老师,你们高级小区的安保不太好,自己的家的安保也不好。我不仅能随便进出小区,还能随便进出你家。你信不信?”我接着说,我的模样肯定得意极了。
晁鸣腮边鼓了下,看起来是在忍我。
“晁老师,我还拍了照片。”
“姜亮点,你真就是个疯子。这几年在外面野惯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晁鸣突然向我这边跨一步,“啊?”
他的“啊”声线往上走,带着警告。
我发怯,却还是要硬地顶上去,“真和你说了,我丢人,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的手伸在书包侧面的口袋里,紧紧捏着那叠照片。纸张沾水能割人喉咙,现在我手心泌汗,压在照片的边角生疼。
晁鸣舌尖顶嘴角,接着极狠地把握上我的小臂,扯着我往教室外面走。他腿长,步伐大频率快,我被他拖拽着。走廊里还有许多刚下课的学生,有的躲开,有的向我们投射各种各样的眼神。
是我们今年第一次说话的地方,男厕所。
他把我推进隔间,随后上锁。
“挺可笑的,”我揉着被晁鸣握红的手臂,“我好像永远都上不了台面。和你说话都要躲在男厕所。”
“你自己要出来的,现在又矫情什么?”晁鸣阴阳怪气。
“你说你不记得了,我不信。男厕所、男厕所、男厕所,最开始我还挣扎来着,最后还是乖乖给你…那天晚上你和你女朋友上床了,晁鸣,你第一次不是给了高美妮的逼,而是给了我的嘴。你承认吗?”
晁鸣没说话。
“那时候我们挺好的。没在一起也好。”我说。
晁鸣死死盯着我,他要把看我掉一层皮再连心带肝吃了我。
“你为什么讨厌我,讨厌到连一句话都不想多给我。讨厌到把我送的礼物弄坏再还回来,你不觉得自己幼稚吗?”
厕所来人了,就在对面的小便池,这个人也是爽快,淅沥的水声结束就离开。
“要说的就这些吗,”晁鸣背靠着门,掏了根烟吸,“照片呢?”
“你看,那天结束你也吸了根烟。还记得Kiss Ever Never Teach,你教我的。”
晁鸣又问我:“照片呢?”
对,这种态度,我和他简直在不同的频道,两个人永远在答非所问,不知所云。
“有啊,”我愤怒地从包里拿出那叠照片,有的被我揉皱了,我猛地摔在他胸口上,“有啊!”
照片翻落下的样子像鱼贩摊案板上被刀刮的鲫鱼鳞,几张正面朝上,肉色的,有我和晁鸣亲密的脸。
晁鸣弯腰捡起张照片,那是我抱着晁鸣亲他的脸。晁鸣把照片正面对我,然后用他夹着的烟从背面开始烫。
那是我顶喜欢的一张,我觉得很自然,就像再普通又再恩爱不过的爱侣。我们会在深夜做爱,事后借薄月光照一张这样的照片,早晨我会先刷牙再和他接早安吻,为他系领带,和他一起上班。
焦圈出现在我们挨着的脸颊上,黑、黄,带着点绝望的红。
晁鸣把照片和烟都扔到垃圾桶里。
“姜亮点你很本事,”他走之前和我说,“但也蠢得要命。”
我把地上的照片一张张捡回来。
回家的时候天又放阴,我觉得自己就是那只黑色的蝴蝶,被晁鸣捏住翅膀。鳞粉黏在他的指头肚上,越来越多,直到翅膀破了个洞。能缝山的针都再补不好。
将近十二点的时候我收到SS的短信。
出来做爱吗,小处男。
我翻来覆去想了一小会儿,回他:什么时候。
第28章 【1993】13
【1993】
我站在电线杆后面吃雪糕,旁边的婴儿车里躺着一直伸手问我要雪糕的姜卓。我咬掉一小块,喂到他嘴里。
“好吃不,小傻子?”我问他。
反正他什么也听不懂,只会吧唧嘴。
姜为民和我说,一会儿那幢大楼门口传来吵闹声就抱着姜卓过去找他,原因他只讲个大概,说是自己在公司犯了错,现在要去央求大老板保住工作。这就是昨天他在饭桌上和我说的“帮爸爸个忙”。
不远处传来许朵朵的喊叫声,夹杂一些哭腔。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今天我和姜卓过来的目的是何,管他呢,爱咋咋吧。
我把木棍上残余的雪糕唆进嘴里,然后按计划抱着姜卓向那栋大楼快步走去。玻璃大门,我能清楚看见里面发生的事。
许朵朵展臂,挡在一个穿西装的男人面前,姜为民双手合十,一边讨好地对男人说话一边揖拜。有路人驻足,也有前来帮忙的公司员工,但都被母老虎般的许朵朵挡了回去。我心生不屑,姜为民家里家外完全两个做派,冲我喊骂、捋袖子打我的的时候可没现在这样软膝盖没骨气,许朵朵倒还是原来那副泼辣发廊妹的样儿,市井且泼皮。丢死人了。
我把姜卓的眼睛捂住,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窝囊的父母。
许朵朵边拦人边张望,发现站在大门口的我。
“点点——”她抹了把脸,向我招手,“点点,姜亮点,过来啊!”
就像大年三十点的长鞭炮,燃线烧烬,所有人追着劈啪作响的火光,许朵朵把焦点抛给我,所有人就都看向我。
包括姜为民,包括穿西装的男人。
直到那时候我才明白我爸和后妈为什么要给我做红烧肉和油焖大虾,为什么硬要我带着姜卓来帮他“工作”上的事,为什么他们脸上带着近乎释然与安心的表情。在那一瞬间我仿佛成为救世主。
还记得有次我和刘好上历史课说小话,她和我讲她人生经历过最尴尬的事情就是月经初潮。她穿白裙子去给她小姑打酱油,一路上所有人都在看她,等她到家门口才发现自己屁股后面血呼啦的,那时她恨不得钻地里。
如果刘好现在站在我身边,那我肯定和她说,我比你尴尬一万倍。
因为穿西装的人是晁挥,晁鸣的哥哥。
我不想留意陌生人的眼光,这往往很没意思,因为他们对我印象是好是坏对我伤不了我一分毫;得到他们的爱我不会变好,得到他们的恨我也不会更差。
可在乎、喜欢的人不一样。他的亲戚朋友,甚至是家里的保姆和清洁工都都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我常常想留下一个好些的印象给他们,阳光正直,亲和明朗…而不是倒胃口的家中琐事和阴暗暴躁的臭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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