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骨日
晁鸣背着个挎包,一身黑风衣站在路灯下。像暗声潜逃的罪犯,又像等待妻子的年轻丈夫,需要躲避追捕,也需要有人亲密地抱他的腰。饭点没什么人,老式家属院不隔音,四下都是炒菜做饭的刷刷声。我跑了几步,觉得过于殷勤,才渐渐慢下来。
他听到脚步声看过来,但没有动,仍在原地。
”嗨,“我站在离晁鸣不远不近的位置,“吃了吗?”
晁鸣一脸好笑看着我,我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难不成那盆鲫鱼给鬼做的?我羞赧地抿下嘴巴,咽了咽口水。
这时晁鸣向我来时的方向歪头,说:“走吧。”
我和他并肩往回走,晁鸣突然不呛我让我也突然不知道要和他讲什么才好,我小心往旁边瞟,不太敢光明正大的。
“我做了鱼。”“后来你去哪里了?”我们几乎同时开口。耳根有点热,这热紧接着蔓延脸颊后侧。
“我不喜欢我爸,离开了。”我先回答。
晁鸣点头,我心口发涩,继续说道:“有家饭店招打杂的学徒,我在那儿过。”
“饭店在哪里?”
“好远好远,不记得了。再后来我还是决定参加高考,但是…考的一般,很多东西我都还没来得及学,然后又要干活…”我想给没能考进T大做一个完美恰当的解释,可越说越发现语无伦次,最后索性不说了。
“现在在做什么。”
晁鸣今天吃错药了吧,我吃惊的同时暗自乐呵,但面上还是平静地回答问题:“在临城开了家小诊所…我现在是牙医。”说罢我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晁鸣。
他目不斜视,侧脸棱角锋利,听我说完有所软化,转头盯着我的嘴说:“张开嘴给我看看。”
虽然一头雾水,但我还是照着他的要求做。
“挺整齐的,”晁鸣笑,“你现在给别人拔牙会害怕吗?”
此时已经到家门口,我边掏钥匙边说:“怎么会害怕,我可是医生。”
“哦,那你自己拔牙的时候还会害怕吗?”
我正开锁的手僵住,真他妈奇怪,那种打着麻醉躺在手术椅上被晁鸣玩头发而产生的酥麻又从脚趾泛到小腹。
“害怕,”这两个字我讲的很小声,楼道里有回音,“我仰视手术灯就害怕,还怕疼。”
我从鞋架上找拖鞋给晁鸣,新的,昨天刚买的,和我自己的同款。时隔多年再把一些甜蜜回忆扯出来是件好幸福的事情,以至于我在为晁鸣倒水的时候仍晕飘飘。
“交过男朋友吗。”晁鸣拿着水杯没喝,我则希望他喝下去,因为那杯子是我的。
我眨眨眼睛,实话实说:“没。”你女朋友倒是没少交。
晁鸣喝了口水,看着我喝的。
厨房里响起高压锅的声音,我回过神急忙跑回厨房。掀锅盖的时候水蒸气烫我的手,我边给指头吹气边吃吃地笑,尝了口鱼汤,很鲜,再炖会儿会更棒。这期间我打算再炒几个菜,反正材料都准备好了。
“我觉得鱼做的很成功,”我对客厅喊道,“可能和阿姨做的一样好。”
“什么?”晁鸣在外面应我。
“高中时候你妈妈不总是来给你送鱼汤吗,你吃不完还和我一起吃。”
外面没说话,过了会儿回答:“那是我家保姆做的,我妈不会做饭。”
我立刻尴尬地闭上嘴。
装盘完成,本想着晁鸣来搭把手,可他能来我家吃饭就已经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情了,我两盘两盘地端到把饭菜餐桌上才发现晁鸣不在客厅。
“晁鸣?”
很安静,我手在围裙上随便抹几下,心里不安骤升。他在哪个屋子都无所谓,只怕他在那间我用来监视他的房间,可随即我又安慰自己,晁鸣来之前我已经把显示屏关掉了,就算他在里面也不会发现。但毕竟是做贼心虚,我还是第一时间打开那个房间的门。
晁鸣不在。
什么时候打开的,显示屏。
手忙脚乱地合上门,心脏蹦跶得几乎要冲出来,难道是我忘记了?不管那么多,当务之急就是再把它关掉,我紧张地坐到显示屏前。
屏幕上不是熟悉的布局,是一段监控回放。
角度问题,晁鸣房间的摄像头只看到后半张床。
床上有截赤裸的小腿,脚趾蜷缩,被另一双穿着裤子的腿覆着。下面的人明显想要往旁边躲,却被上面的用力带回,继续随着撞击摇晃。
我看不懂,这是罗宵子吗。
这时候突然弹出来一个别的数字视频。最开始我还没反应过来,等看仔细后才惊觉这是晁鸣家的客厅!我捂住嘴好不让自己喊出声,很快,视频里出现偷偷摸摸的我,我在客厅安装监控、我用晁鸣的杯子喝水、我依偎在晁鸣身边拍照、我更换酒瓶…
视频很短,几乎只是些镜头拼接,却把我吓出一身冷汗。
我加速第一个回放…被压在下面的人被晁鸣拽着胳膊拎起来,跪坐在床上,他眼睛戴有东西,紧接着被射了一脸。我暂停,死死盯着那个人——原来监控里的自己就像陌生人。
我记得SS喂我水喝。晁鸣喂我水的时候看着摄像头,好像时空相隔与我对视。
我被抱起来,坐在他腿上挨肏,晁鸣掐着我的脖子,对摄像头比中指。
发抖,喉头紧。
森林静脉,卡门,兔子面具,照片,钢笔,丝巾,手铐,要不要出来做爱。
眼神和目光不是透明的。
有人站在我身后,我扭头。
是晁鸣。
下午或者晚上还有一更,我再修修吼
第36章 【1993】17
【1993】
打架、逃课、早恋。少年三部曲。
我觉得应该再多加一样,离家出走。不是耍花架子、负气离开后睡桥洞拾垃圾,过几天苦日子受不住再悻悻回家,而是真真正正地去过没有家人的生活。为什么我这么说,因为我做过这样的事,好多遍。即使我是个有蛮好强的人,可我饿呀,我冷呀,最后总要回家,要听一句“你还知道回来”,要低头坐在饭桌旁默默咽饭菜。
姜为民仍在出差,许朵朵以他的名义没收了我的呼机,说是怕我再和晁鸣联系,实则是她想占为己有,现在天天挂在腰间耀武扬威的。学校停了我的课,要求姜为民带我去治病。这和变相开除有什么两样,我边给许朵朵剪胶布边想,她在用指甲花染指甲,姜卓盖着小毯子在旁边玩剩下的凤仙。
“什么病能治什么病治不了,你爸心里有点数吧。”许朵朵瞥我一眼说。
我怔怔着不言语。
“你说男人之间怎么就能…”许朵朵把她的两根被胶布缠着的手指并在一起,“怎么弄那档子事啊。你有经验,跟阿姨讲讲。”
“我有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她说的。
许朵朵噤声,过了会儿瞠目,说:“挺脏的。”姜卓学她,不停地“脏、脏”。
“您教他点儿好吧。”我呛她。
“要我说你干脆也别去上学了,那天你们班主任骂成什么样,我都替你丢脸。”许朵朵五指张开欣赏黄黄红红的指甲盖。
我耳朵开始发烫,把指甲尖使劲按到指肚里才好受些,那天的场景、人物,走马灯似地旋转。这怎么治得好,要怎么证明我变好了。
“不去上学了。”我小声说。
在家里带小孩,烧饭,许朵朵好几次说我做的饭不好吃。
这样压抑而又仿佛无止境的生活成就细菌的培养皿,离开的欲望滋生,冲动信号发酵。
《完全失踪》——失踪声明,携带必需物品,拒绝太多行李。
失踪声明不必要。情书是为了分手,绝交信是为了和好,它们和失踪声明一样多此一举,才不要。应该挑个平凡天,不是节假日,当然也应该在姜为民出差回来前。接着我趴在桌子前写我的必需物品,原以为我会写书、毯子之类的,可最后拢共下来只有两样:身份证和钱。我没多少钱了,之前的积蓄都用来给晁鸣买钢笔。有个坏想法在我心里跳了跳,我在纸上写下“BP机=”,等于多少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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