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骨日
“晁鸣。”姜亮点试探性地喊。
“是你回来了吗晁鸣?”
姜亮点的声音被一道门压缩得既软又甜,像滚烂的麦芽糖浆。晁鸣故意站着没动,姜亮点又叫了几声,到最后甚至带着点央求和哭腔,直到再次安静下来晁鸣才推门而入。
姜亮点在床上缩成一团,捂着肚子,眼前摆着一只玻璃水杯。他听见开门声立刻抬头,眼睛亮晶晶地闪。
“晁鸣,晁鸣,晁鸣,”他一连喊出三个晁鸣,“我要上厕所,我要上厕所,你把我放开吧,求你了。”
晁鸣认为他可怜得好笑,过去给他解开链子。离了铁环的姜亮点好像脱钩的小鱼儿,“嗖”一下就溜走。
姜亮点憋尿很久了,他在误以为晁鸣回来后甚至动过直接解决在那只水杯里的念头。他就在心中数数,如果再过一百秒钟晁鸣还没有回来他就在晁鸣的水杯里撒尿,可往往数到一百,真要做了,他却又不敢,然后接着再数一百秒钟。
结束了,姜亮点站在厕所门口看正在倒酒的晁鸣,他不想回去,不想再被拴着。晁鸣倒好酒就看到站得笔直的姜亮点,穿着自己的毛衣,领口长出截雪白玲珑的脖子,一双细瘦的腿绷直,很紧张的样子。他冲姜亮点举杯,轻声说话:“过来。”
温声细语的晁鸣对姜亮点来说就是迷人的慢性毒药,这次他打算先挣扎一下再赴死,于是他摇摇头,说:“只要你不给我戴那个。”说罢他摸摸自己的脖子。
“好。”
第40章
-
酸枣糕,甜枣糕。
姜亮点吃一口枣糕喝一口甜汤。他手边摆着晁鸣倒的酒,人头马XO,姜亮点瞧着尴尬,只想把酒推的越远越好。
“我妈下周回来,明天是我最后一节课。”晁鸣看姜亮点吞咽食物,脖子上还有红痕,喉结乖巧滑动。
姜亮点不明就里,静静等晁鸣继续说。
“跟我学一学期,学到什么了你?”
“你教的我都学会了。”姜亮点如实回答,他本就聪明,也喜欢学习。
晁鸣把姜亮点刚才推远的酒推回去,用眼神示意他喝掉,姜亮点捧着酒杯,自己一下灌进去大半,唇皮嘴角挂着酒渍,口微张,露出里面细嫩的红舌尖。晁鸣就觉得姜亮点长大了,高中时候他也曾有这般模样,青的涩的,咬烂果皮溢满口腔的酸甜汁水,他们睡在一张床上,晁鸣晨勃,就盯着姜亮点的眼睫毛,两片小翅膀、两根小触角。有时候他控制得住,有时候他又控制不住。
直到时隔多年再见到他,姜亮点高了些,五官生长得更漂亮明朗,身板仍旧薄,原以为是张脆的纸,可连上说的话做的事就变成一把打磨锋利的尖刀、一串坚硬的肥皂泡泡。
“姜亮点,”晁鸣又帮他满上,“你让我开心,我就不再把那个东西戴到你的脖子上,你说好不好?”
“我怎么让你开心?”姜亮点认真求教。
“把这碗米饭吃光。”晁鸣嫌他太瘦,体力差。
姜亮点于是低头扒米饭,塞得满当当,腮帮一鼓一鼓。吃的太急,有饭粒粘在嘴角,晁鸣伸手给他捻掉。
姜亮点停止咀嚼,眼睛眨巴两下,嘟囔道:“你现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晁鸣惊讶,他不觉得自己对姜亮点好,明明是恶语相向、戏耍心态,姜亮点却挨了巴掌不嫌疼,吃颗蜜糖就泪眼汪汪。可在姜亮点心里,戏弄、囚禁、粗暴性爱…这都没什么,完全比不上晁鸣嘴里的那些伤人话。
“而且你总是变来变去,一会儿那样好,”姜亮点更像在喃喃自语,脑袋先往左歪后往右歪,“一会儿又那样坏。”
晁鸣神情复杂地看着姜亮点。
“你为什么不让我走,你喜欢我吗,你不喜欢我,你害怕我。”
“我为什么害怕你?”
“因为我喜欢你。”
……
从文玲常常出差,她在日本有学术项目。家里事没什么好担心的,两个儿子都是人中龙,大儿子顶梁柱,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小儿子成绩优异,考上名校,现在还准备接自己的班。
虽然她早年丧夫,但也没人就她是寡妇这件事说三道四,从文玲一直觉得是因为她的大儿子晁挥。晁挥年长晁鸣八岁,还没成年就开始帮助父亲打理公司,年纪不是问题,他很聪明,手段狠,为人处世又老辣干练,所以在晁父意外死亡后能够定军心,统率大局。有个不太省心的是小儿子晁鸣,不稳定因素。从文玲教师的缘故,很看重晁鸣的学业,纵使他成绩还不错,但在从文玲眼里小毛病不少,贪玩。高中时候她甚至抓到晁鸣私下买了辆摩托,还跟一群狐朋狗友去飙车。但好在这颗不定时炸弹从没进入过倒计时,全靠晁挥管着。
从文玲到家的时候两个儿子正坐在客厅说话,司机跟在她身后,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妈。”两人站起来,异口同声。
“我去洗个手换件衣服,”从文玲解开颈上系的丝巾交给保姆,“你们俩实在饿就先吃。”
从文玲背影款款婀娜,说她是三十岁的女人也有人信。
“妈是不是长白头发了。”晁鸣用胳膊肘撞晁挥。
晁挥若有所思,“一会儿给她找找然后拔了,长一根就要长一头。”
“她一头白发也好看,”晁鸣笑着和晁挥并肩走向餐厅,“老精灵。”
“你说她老,她一会儿收拾你。”
保姆烧了很多饭菜,三个人绝对吃不完,但吃饭吃是次要的,一家人聚在一起说话才是主要。一家之主晁挥很看重这个,可能和父亲早逝有关。
虽是家宴,主人公也就妈妈和儿子们,可从文玲换上了条鱼尾半身裙,外面罩着件毛绒衫。她头发高高盘起,肩膀平直,露出优雅脖颈。
“妈,”晁挥给从文玲夹菜,“又瘦了,多吃点儿。”
从文玲吃着盘子里的菜抿嘴笑,“小鸣,听你哥说你谈恋爱了?”
晁鸣闻言不着痕迹地瞪了晁挥一眼,前段时间晁挥问过他最近的恋爱状况。不好隐瞒,他如实回答:“嗯,谈了一个。”
“是咱们学校的吧,哪个院的啊,回来我跟人家系主任聊聊。”从文玲向晁鸣那边倾,笑眯眯的。
“外语系的。”可晁鸣实在不想多说。
“不会是那个最漂亮的吧,”从文玲对晁挥解释,“听刘主任说他们系有个大美女,我倒没见过。”
“上次找小鸣的时候看见了,瘦高个儿,长得好。”晁挥补充。
“叫什么名字?”
晁鸣落筷,“罗宵子。”
“挺好的。以后你们一个文一个理,辅导孩子…”
“妈,”晁鸣打断从文玲,“你管我哥去吧,他多大了还没着落。”
“我也有了,有了。”晁挥摆手。
一旁的保姆帮腔,“太太真是好福气。”她是晁家的老人,晁父还在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工作。在她眼里,晁先生的去世给太太造成了几近毁灭式的打击,他们夫妻感情一直和睦,如胶似漆,如果不是两个儿子,太太真的有可能去寻死。那时候从文玲也不哭,就披着小毯子坐在落地窗前,面无表情。有时候是晁挥给她捶腿按摩陪她,有时候是晁鸣倚在她身边读在学校刚学习的课文。
“你老大不小了,改天带回家妈看看。”
晁鸣见话题终于转移到晁挥那里才缓口气,他和罗宵子多少天没见面也没打过电话了,在晁鸣心里这和分手没什么区别。但现在从文玲知道了,又要耗一阵。
果不其然,饭菜剩余很多,晁鸣挑了几个让保姆装保鲜盒里,他打算带回家。饭后从文玲坐在沙发上喝保姆刚煎好的药,她身体不太好。
“什么时候也没见过你这么省。”她见晁鸣提着打包好的饭菜打趣道。
晁鸣是要带回去给姜亮点吃的,他不好说什么,而是坐到从文玲旁边给她按摩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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