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往事
尹寒反应极快,倏然想起地下赌局里少了一根手指且面目凶狠的韩国佬,一下子闪身躲进一旁的礼品店。
他的心跳也跟着快了,一只手伸进裤袋,不知道该不该给程景森打个电话。
可是隔窗洒落的阳光和微笑而至的店员询问他“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又让他很快平静下来,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似乎没必要为一次偶遇而打扰程景森。
于是在店内佯装逛了一圈,透过落地窗看见外面已没有那几个人的身影,料想韩国佬没有在视线交错的一瞬认出自己,顺手买了一瓶苏打水,放心地走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当他顺利地完成辞职从酒店离开时,一辆黑色商务车突然停在他面前。
四个男人从车里跳下,以凶狠利落的手法掩住他的口鼻,将他从人头攒动的街上强行带离。
尹寒手里的水瓶跌落在地。
与此同时,一百多公里外的康州赌场,程景森正在办公室里和饶晟聊天,话题是让饶晟推荐一个技术过硬的驾驶老师带带尹寒学车。
他还不知道,那个被他捧在手心的少年已经落在一帮恶徒手里。
他想带他避开一切伤害的心愿,自此再不能圆满。
第42章
本章包含部分血腥暴力情节。
作者已尽量简化,请斟酌阅读。
尹寒醒来时,躺在一张宽大冷硬的床上。
他的意识渐渐清醒,身体却不能动弹。
他似乎生来就有一种对应危机的敏锐直觉,醒转时动静很小,没有发出声音,眼睑微微睁开一点,看清自己身处一间囚室,不远处有两个打手守着门口。
那两人正在抽烟聊天,无暇注意他,尹寒迅速闭上了眼睛。
自从程景森声明要做他男友开始,他的手机和电脑的后台监控都已撤销,只有那枚装了定位系统的耳坠一直戴着。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枚耳坠能够准确标记自己的方位,还有,程景森会尽快发觉自己的失联。
眼下他连抬动手指都很费力,除了装作昏厥以求拖延时间,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就这样躺着一动不动地过了大约半小时,尹寒听到囚室的门开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应该醒了吧?我来看看。”
上一次听到这个声音,还是在地下赌场的吧台边,那个眉目妖娆的二流模特别有用心地在他身边晃悠,喋喋不休地打听他和程景森之间的关系。
黎玉。
尹寒想起了他的名字。
黎玉端着一杯水,盯着沉睡无澜的尹寒,走近了大床。
从门口走到床边,需要大概十步。
尹寒知道自己必须做一个决断。
他的身体正在由初醒时的沉重变得逐渐轻松,药效开始消退了。
韩国佬一定在很多人身上用过这种迷药,清楚它的时效,否则黎玉不会如此笃定地掐着点出现。
他回想起黎玉提到韩国佬在床上折腾人时那种隐隐的恨意。
那时尹寒一心都挂在赌局上,没有揣摩过这个二流模特的心思,细想下来他和包养他的韩国佬或许不是一条心。
黎玉在床边坐下,尹寒缓缓睁开了眼。
黎玉似笑非笑,自上而下瞧着他,“我猜你也该醒了。”
说着,瞥了一眼手边的杯子,“喝水吗?”迷药入体后会引起缺水反应,他奉命过来给这个小囚徒喂点水。
尹寒声音嘶哑,“程景森给我装了定位。
你帮了我,就有活路。”
他的音量很低,说完以后看见黎玉愣了一下。
门口的打手警觉地往他们这边扫了一眼,尹寒不再多话。
黎玉能在韩国佬身边活下来,不该是等闲之辈,他已经阐明利弊,只等对方权衡。
黎玉的视线在他脸上慢慢转了一圈,拿起水杯似乎想递给他,却不慎手滑,杯子砸在地上。
随着一声脆响,水花四溅,杯子摔作一地碎片。
两个打手过来帮忙,黎玉趁人不备,将一块两指宽的碎玻璃片塞到尹寒枕下。
尹寒仍旧躺着不动,垂眼看着床边收拾残渣的三人。
黎玉走后没多久,韩国佬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体格彪悍的保镖,腰间毫不掩饰地别着一把枪。
尹寒从那张欲望横流的脸上,读出了各种可怕的信息。
他不敢去想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只能一遍又一遍在告诫自己,尽量不要反抗,不要表现出惊恐和愤怒,不要让这个变态从自己身上获得快感……只有留在这张床上,他才能在关键时刻用上那块碎玻璃,或许还能给自己留出一丝逃生的希望。
-手机特设的提示音连续响起,程景森这时正和缅因州的土地开发商进行一场远程会议,身边坐着两名副总。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提示:定位目标正在离开纽约市区的95号公路上匀速移动。
程景森盯着那条信息,蹙眉靠入椅背。
尹寒戴上耳坠已有数月,从来没有离开过程景森为他设定的安全范围。
95号州际公路穿越纽约城,直达东北方的宾州和新泽西州,而这并不是从曼哈顿返回长岛别墅的方向。
程景森随手给尹寒拨了一个电话,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忙音持续了很久,始终无人接听,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程景森心头。
他示意两个副总留下继续开会,自己走出了会议室。
奚远的办公室与会议室同在一层,门被推开的一瞬,他端起新泡的红茶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程景森快步进来,把手机往桌上一扔,指着地图上正在移动的一个红点,“马上叫饶晟回来,通知他手下的赏金猎人随时待命;安排两辆车,车上的人全部配枪;你留下来负责监控这个坐标,让饶晟带人跟我走。”
奚远大惊,茶水溅在手背上,一下子站起来,“发生什么了?”程景森的眼色阴狠骇人,“尹寒被人挟持了。”
他刚刚联系过酒店,得知尹寒一小时前辞职,可是等在地铁站的司机却没有如约接上他。
奚远还想询问细节,却见程景森已经开始往自己的电脑上传输手机定位数据,不敢再怠慢,马上联系饶晟和其他手下。
五分钟后,程景森在两个随身保镖的陪同下进入停车场,饶晟带着七八个人站在商务车旁待命。
程景森走到他身边,“联系上那几个赏金猎人了吗?”饶晟沉稳应道,“我已经通知他们尽快赶到。”
程景森坐进车里,冷声说,“告诉他们今天有块免费的肥肉,我们扒皮洗净直接喂给他们。
谁先到了就是谁的。”
他已脱下鲜血淋淋的外皮,不再是那个叱咤美东的黑道太子。
就算决意血洗帮派,也要做到借刀杀人,表面推得一干二净。
车门关上,两辆商务车前后发动起来。
程景森看着手机屏幕上持续移动的红点,眼底沉着黑雾。
饶晟坐在一旁,似乎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戾气,后脊一阵发凉,问他,“奚远只说是尹寒出事了。
谁这么不长眼,敢掳你的人?”程景森盯着那个红点,一直没说话,十几分钟后,红点驶入了哈里森郡的边界——这是九指柳的老巢所在地,他与当地的警政勾结,赚了很多年黑市贩枪的脏钱。
程景森终于抬眼看了一眼前排的窗外,从康州到哈里森郡还有一个小时的车距,他不知道尹寒能不能坚持那么久。
他发觉自己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暗暗有些抖。
他在害怕。
他后悔给尹寒自由,后悔因为心软而想让他度过一个普通高中生的暑假。
他忘了自己身边永远危机四伏,他甚至不会参加大学校友的单身派对,却一时感情用事放任尹寒去兼职打工。
如果不是自己对他的偏爱蒙蔽了理智,尹寒本不该身陷这场绑架。
车内随同的手下都看出他情绪恶劣,自从饶晟问过一句以后,所有人屏着呼吸,没人敢再说话。
过了不知多久,商务车在高速上已经开出近100迈的时速。
程景森终于说,“不管柳民治有多少人,一个活口都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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