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往事
另外三个人都愣了愣,一时没人作答。
程景森的一只手盖住了尹寒插着点滴的右手,还不及措辞回应。
尹寒仿佛从沉默的气氛中嗅到了什么,牵动一下嘴角,问,“......我看不见了?是吗?”他这么冷静,反而让在场的人感到窒息又心痛。
程景森的声音低哑,“只是暂时的,淤血压迫了视神经,医生已经在商讨手术方案。”
尹寒躺在病床上,面上毫无血色。
程景森给他喂水,他喝了两口,又问,“画呢?画找回来了吗?”程景森起身吻他的额头,说,“找回来了,别再管那些了。
饿不饿,吃点东西吧。”
尹寒仍是循着声音抬起眼眸,可是黑色的瞳孔没有倒映出任何影像,那里面似乎只剩一片褪色后的苍白。
麻醉药的效果渐渐消失,尹寒觉得浑身上下痛不可当。
他微微蹙眉,低声说,“有没有止痛药?给我一片吧......”
第57章
今天是双更,觉得剧情不连贯可能是漏看了上一章。
跟着程景森身边四年,尹寒受过很多伤。
就算程景森不伤他,存在于程景森世界里的其他东西也会伤他。
尹寒已经习惯了。
骨折引起的痛感强烈,他始终保持忍耐,实在受不了了就跟护士要一点止痛片。
因为疼痛带来的寝食难安,整个人很快就瘦了一圈,夏天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他仰头看着窗外时,仿佛一尾快要消失在阳光下的人鱼,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美感。
程景森昼夜陪着他。
尹寒劝过他几次,说我没事,你不用为了我一直待在医院。
可是劝说无用,尹寒也就放弃了。
因为手脚都有骨折,加之眼睛看不见,生活无法自理,尹寒基本等同一个废人。
高价请来的护工虽然服侍尽力,但都不及程景森细心体贴。
程景森给他喂饭喂水,帮他洗浴更衣,蹲在地上给他穿鞋,几乎时时刻刻把他捧在手心里照顾,可是关于他眼睛手术这部分的进展,却有些避而不谈。
入院一周后,尹寒的视力没有恢复,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明暗光差。
程景森对他的心痛和歉疚说不出口,他反而安慰男人,语气里带着玩世不恭的轻松,说你不要这样,是担心我好不了,以后赖着你不走吗?程景森看他的眼神他也看不见,只是从男人想把他箍紧又怕把他弄伤的拥抱里感受出对方的慌乱。
这天傍晚他和程景森在病房里吃过晚饭,正在听电视新闻。
程景森突然将新闻音量调低,对尹寒说,“小寒,和你说件事。”
尹寒有些茫然地转头,“你说?”他觉出原本坐在一旁的男人突然起身,接着传出“咚”的一声闷响。
尹寒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伸手去捞,摸到一个轮廓,发现男人已经单膝跪在自己面前。
他的两只手凝在半空,听到程景森说,“小寒,我们结婚吧。”
-突如其来的求婚是尹寒没有想到的。
像程景森这样的人,成长在琅帮那种环境里,又曾常年陷于尔虞我诈的江湖,对于婚姻和家庭的存续基本无感。
尹寒听他提过一次关于结婚的看法,大概觉得那就是法律层面上毫无意义的相互捆绑。
可是现在这个男人跪在尹寒面前,手里举着戒指盒,自愿要和他捆在一起。
尹寒脑中混乱,不知该说什么。
程景森跪了半分钟,对着尹寒那双失神的眼睛,又沉声说了一次,“我爱你。
我们结婚吧。”
这下尹寒彻底呆住。
他们在一起快四年了,从没主动提过爱这个字。
对于寻常人来说,爱可能就跟吃饭喝水一样随手可及;但对程景森和尹寒而言,这是他们无法触碰的禁区。
在朝夕相处的日常里,尹寒或许一度感受彼此不曾言表的情意,但他没想过有一天竟会听到程景森亲口说出这三个字。
命运何其讽刺,他们只能一再领受着它的残酷。
尹寒本想以找回画作作为交换,从程景森身边离开。
他自觉无法回应这份感情,他们之间横亘着亲人的死、不平等的地位,和他永远无法找回的那些天赋才华。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是仇恨的延续,只要理智在岗的一天,就无法改写成爱的结局。
他们有无数个应该分开的理由,却没有一个能够冲破前尘往事从此地久天长的决意。
可是在他即将走出的前一刻,却因为失明和受伤,而被重新困在程景森身边。
尹寒不想在程景森面前流露出过于脆弱的情绪,但他的眼眶还是不受控制地红了,哑声说,“你先起来。”
程景森并无勉强他的意思,只是平和而深情地又一次告白,“小寒,我爱你,我们结婚吧。”
略一停顿,又道,“本来求婚不该这么简单,但我不知道如果弄得太隆重,会不会让你觉得尴尬。
所以先在这里求一次。
等你恢复了我们再办一个订婚仪式,到时候想怎么布置都听你的安排。”
尹寒眼中那颗泪,终是忍住了没有任它落下。
他伸手去扶程景森,巧妙地避开戒指盒的位置,仍是重复刚才那句,“......先起来。”
程景森没有动,说,“没事,我跪着。
我做的对不起你的事多了去,跪一下就当道歉。”
尹寒苦涩地挤出一抹笑,“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想要走的......”程景森这时表现出一个年上恋人充分的成熟和体面。
他跪着不是为了施压让尹寒点头,道歉也不是为了让尹寒原谅。
相较于尹寒这里起伏难定的情绪,他反而极为沉稳,“等你有一天恢复了,如果不想和我在一起,再走也不迟。”
——退路仍然给尹寒留着。
可是心也为他敞开。
这样的回应,绕开了彼此的伤口,绕开了尹寒的眼盲,绕开了那些不堪提及的沉痛,留下的只是无所求的一个承诺。
尹寒知道自己不可能答应,不管他看不看得见,他都不会点头。
他腿上骨折的伤处还远未痊愈,在他撑坐起来试图拉起男人时,程景森已经明白他的拒绝。
因为怕他再度受伤,程景森站了起来,顺势将尹寒从沙发里抱起,放到床上。
尹寒环在他颈上的手却没有立即松开,程景森低着头,贴近他的脸,慢慢覆上他的唇,很浅地吻他,温柔又克制。
直到尹寒的一双手渐渐移开,程景森也终止了吻。
之后的几天,他们都没有再提起求婚的事。
尹寒以为这一页就算翻过了,没想到一周以后,程景森再度跪地求婚。
尹寒苦涩难言,仍是拒绝。
相隔一周,程景森又求了一次。
尹寒不明白,像他这样高傲的人怎么能为了自己三番五次地跪。
他坐在病床上,缓了缓,说,“让我考虑一下。”
程景森似乎没想到他会软化,声音也随之明朗了一点,“好,不急。”
然后尹寒说自己想吃医院隔壁一条街的思慕雪,让程景森亲自去买。
大约是养伤太苦,他近来偶尔会有突发奇想吃甜点的要求,程景森有求必应,立刻带上车钥匙出去了。
尹寒听见关门声,在床上安静坐了片刻,然后摸出枕下的手机,凭着语音功能,给林湖山拨了一个电话。
他跟着程景森身边这么久,没有私下联系过林湖山。
可是多年前在大都会博物馆偶遇的一面,林湖山给过他一个手机号码,他一直记到现在。
今晚正巧是林湖山在医院急诊室值班,电话接得很快,带着职业性的口吻,“你好。”
尹寒说,“林医生,打扰你了,我是尹寒。”
手机那头似乎一怔,继而说,“有事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尹寒犹豫了一下,“我有问题想当面请教,不知道您现在方不方便?”林湖山和身边的护士交代了两句,马上回应,“方便,你稍等一下我很快就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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