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往事
最后一局,程景森再次输给尹寒。
他把手牌扣在桌上,骨节修长的指节压着牌面,问尹寒,“还玩吗?”——口气里有种深深纵容的意味。
尹寒看着他,清亮眸底掠过一道碎光,继而摇了摇头,弯腰提起脚边的旅行袋,转开了视线,准备起身离开。
程景森也跟着站起,和他说,“遇到危险要联系我。
另外,身上的定位系统暂时不要关闭,好吗?”尹寒知道他不是意在监控自己。
以程景森的势力,就算自己扔掉耳环,也随时可以定位他的行踪。
他跟着男人身边将近五年,亲历的事端不少,这些潜在的危险不会因为他离开程景森而马上消失。
他应了一声好,脚下却没有停步,走过不长的玄关,抬手摁下入户电梯的按钮。
程景森一直看着他。
可是尹寒没有再回头。
当那抹瘦削清俊的身影最终消失在两扇光滑的电梯门后,程景森闭了闭眼,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抽空了。
他一生玩过无数惊心动魄的赌局,下过数以千万的筹码,却从来没有一次,输得这么彻底。
-尹寒在休斯的帮助下,在皇后区租了一间简单干净的一居室公寓安顿下来。
他自己有张银行卡里存着差不多一万美金的零钱,都是在校期间帮人作画赚的零用,交完第一月的房租和押金后,就剩了六千美金。
他有了生存的危机感,开始四处联系打工的地方。
没想到在他离开程景森仅仅一周后,安旭药房的老板周灿找到了他。
时隔五年之久,周灿竟还对他念念不忘,尹寒觉得不可思议。
他靠着机车被挡在校门边,听着周灿说,“程景森用什么价格养你,我不会比他少,怎么样?”尹寒淡笑,说,“周老板,何必呢。
你有这个钱,另养个干净顺眼的小情人吧。”
说完骑车要走,周灿竟然有恃无恐去拉他的手,被他一下躲开。
周灿以为他只是欲迎还拒,继续和他谈,“我不嫌你被他玩过。
你跟着我,不会亏待你的。”
其实周灿这个人未必有多坏,只是色迷心窍。
尹寒如今已是孤身一人,不愿平白招惹是非,不动声色地拒绝,“周老板,我想过几天清净日子。
多谢你抬爱,以后别来了。”
然后扣下头盔,拧动车把,留下一脸还没回过神的周灿愣在原地,他已扬长而去。
到家后,他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去画廊打工,收到一条消息,是程景森发来的,一行很简短的字:今晚有暴雨,别骑机车记得带伞。
过去的一周都是这样,程景森会在变天时给他发信息。
尹寒不曾回复,程景森还是照发不误。
尹寒举着手机,指腹在触屏上无意识地滑动,把那几条信息来回看了两遍,才把雨伞装进背包出了门。
后来周灿又找过他一次,被尹寒拒绝后本来不死心地说还会再来,没想到此后却没了消息。
尹寒不知道这背后有没有程景森的原因,他也懒得细究。
他和程景森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想着程景森要什么样的新欢没有,就算对自己有些旧情难忘,时间的沙漏再倒转几轮,也就慢慢淡了。
他把那些动辄几百上千美金的衣服都收拾起来,改穿十几美元的平价T恤和毛衣,头发也剪短了。
他的发质天生带一点自然卷,长发时不太看得出来,变成半短的发型后反而有种飞扬放肆的漂亮。
他才二十二岁,模样还处于一种巅峰状态的美,可是眼神却有种与年龄不符的冷漠。
他忙于学校和打工的地方,偶尔得出闲暇时间就会去中央公园,或是写生或是和一些赌客在那里玩牌。
他也能看出那些人是如何出老千,但他不介意,有时有意地赢,有时无意地输,输赢就在几十美元之间。
他知道自己放不下过去,所以借由这些方式缅怀,仿佛还能从中找到一点旧日的痕迹,让自己扛过每个冷暗的长夜。
程景森的天气短信并未减缓,仍是隔三差五地发来,有时还会在周末给尹寒寄些快递,都是他曾经爱吃的东西。
尹寒不回信息,快递一概退回,就等着对方厌倦的一天。
他和程景森的再一次见面,是在三个月后。
那天是刚过新年的第一个周末。
休斯叫他去家里吃饭,休斯父母经营的那间韩国餐厅仍在唐人街不温不火地做着。
尹寒本来有些感冒,但是却不过朋友的邀请,还是去了。
他在热闹温暖的店里吃了些烤肉和拌饭,也喝了一点酒。
大概过了午后两点,外面开始飘雪,他不想等到风雪变大,就和休斯的父母道了谢,准备离开。
休斯送他到门口,门框上挂着的迎客铃铛清亮一响,尹寒无意地抬起眼,迈出店门的瞬间看见街对面的一栋楼里走出一排黑衣保镖,每个人手里都撑着一把黑伞,伞下站着身穿高定大衣的程景森。
唐人街的道路狭窄,尹寒和程景森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过七八米。
他们几乎同时看到对方,三个月的分离缩短为眼前的咫尺之距。
时间有一瞬的凝固。
尹寒面上带着病中的苍白,因为喝过酒的缘故,眼尾又笼着一点红。
他穿了一件驼色毛衣,手里拿着的大衣还没来得及穿上。
程景森站在一众随从之间,隔着漫天飞雪看着他。
当尹寒过了最初恍神的半分钟,有些慌乱地想要转身时,程景森拿过饶晟手里的那把伞,快步过了街。
尹寒这时再走已不合适,只能站在原地,看着男人走到自己跟前。
纷扬雪片被雨伞挡住。
程景森沉着眼看他,问,“你感冒了?”尹寒明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他不知道程景森是怎么看出他的微恙。
其实到这个阶段,他们才真的放下一切,有了重新开始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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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一月的纽约城,气温已落到零下,冷得穿心透骨彻头彻尾。
尹寒与程景森同在一把伞下,却觉得呼吸瞬时有些热了。
他不易觉察地退开半步,说,“一点小病,没事。”
他没说实话,其实这个冬天他一直断断续续地病个不停。
过去的五年给他留下太多不可抹去的痕迹,尽管后来程景森渐渐学会温柔待他,但这种温柔只是相对而言。
尹寒毕竟是寄人篱下没有尊严的一个附属品,听话与否决定了他的生存状态,曾经有过的身体和心理上的伤害,不会因为他执意摆脱了过往而随之消失,反而在他快刀斩乱麻似地抽身以后不时地发作。
今年的冬天对他来说太过漫长。
忙碌的打工学业,旧伤隐痛的身体,林林总总,他不愿多谈。
程景森一手举伞,一手解下自己的围巾遮挡在他颈间。
尹寒偏头避了一下似乎想将围巾取下,反被男人伸手捏住了脸。
他近日的消瘦一下在男人的掌控中有了落实的证据。
程景森眼底泛起薄怒,手下却掂量着分寸怕把他捏痛。
“怎么瘦成这样?”他压着情绪问他。
尹寒觉得整条街的人都在围观他们的重逢。
他只想速速消失,一面说着“我叫的车快到了”一面试图撤离。
程景森将他拉住,说,“我开车送你回家。”
尹寒不答应,“我家离这里很近,不用你送。”
两个人僵持片刻,一直站在店内的休斯终于看不下去,推门出来,“寒,你叫的车已经到了,这边是one way(单行道),司机开不进来。”
尹寒转头一看,果真有辆雪佛兰停在路口打着双闪灯,他迅速拽下围巾塞给程景森,拔腿就走。
程景森举着伞跟在他后面,尹寒刚到车边,程景森就抢先替他开了车门。
不远处的几个保镖注视着自家老板紧跟在一个学生模样的青年后面,不单帮他撑伞还为他开车门,其中一个新来的鼓起勇气问饶晟,“那、那个人是谁?我们还要跟上去吗...?”饶晟叹了一口气,说,“不用跟,老板大概是上辈子欠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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