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行动
“不用不用,人家才调来,怎么好意思呢?”我摆手拒绝。
那盘从南西寄出的路况录像,很有可能就是姚一弦所为。但我没有证据,与其让俞宁觉得我在无中生有,不如让时间证明一切。
第13章 流金岁月 13
我回黄江那天,候机时,杜刚发了条微信,问我知不知道姚一弦扣了我文章的事。先前专案组的电话已经让我down到谷底,反倒忘了那篇消防报告,回了一句:找过了,真他妈倒霉!
——他是不是针对你啊?所里一共就上报两篇,一篇你的,一篇小唐的。小唐就一吉祥物,是政委想鼓励他才给他这么个机会,他的总结怎么可能比你深刻呢?姓姚的反倒没打回他那篇。
我越发确信姚一弦对我有成见,手机屏上又跳出杜刚的信息:不过,你别担心,政委可不买姚一弦的帐。会上他刚说要你回来再修改,会后,齐锐就直接带你的文章上分局去了。姚一弦那脸啊,把我乐得差点没笑出来。
我顿时意识到自己错怪了齐锐,立刻把微信列表向下拉,找到齐锐,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过去:感谢政委对我的信任,往后,我一定严格要求自己,之前的邮件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发完后,我不禁有些自责,暗骂自己自作多情。前天晚上,齐锐打来电话看来是为了告诉我飙车案情有变,想和我通个气。
手机这时震了一下,我没想到这么快就收到齐锐的回复,内容很短,仅仅三个字:没关系。
我挠挠头,又给齐晓枫去了条微信:你以后要好好和政委相处,他人挺好的。
微信又响,齐晓枫回复:好不好和你无关,就等着祝福我吧。
想想他这话也有点道理,我这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按去朋友圈,一路点赞。
飞机刚落地黄江,我就被叫回了派出所,倒不是姚一弦找我,今天赶上他上分局开会。打来电话的还是杜刚,说是我妈找来派出所了。我当即眼前一黑,赶紧打个车直奔所里。
我妈全名张爱英,九十年代初下海到广东淘金的那批人。
据说当年,张爱英和我爸孟国祥是在羊城的服装批发市场认识的,我的出生地也在羊城。而后,孟、张两位带着穿开裆裤的我讨生活,生意没做起来,还给造出了个二胎。那年头,二胎还是违反政策的产物,但孟国祥对张爱英爱护有嘉,硬没给堕,让她回黄江待产,自个儿接过半边天,继续留守广东。
于是,我就有了弟弟,叫作孟晃。
我七岁前一直跟着孟国祥同志在广东流窜,直到他发觉自己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山穷水尽了才带我回了黄江。我和久违的张爱英终于生活到了同一屋檐下,她待见我弟,什么好的都给孟晃留着,因为那是她亲手带大的。她是我亲妈,但跟我并不亲密。
这会儿我人一到所里,杜刚就给我使了个眼色:“政委安排你妈到会议室坐着,怎么啦?看老太太那样子,脸拉得老长,家里没出什么事吧?好在今天那个姚所不在啊,万一给他碰上,指不定要怎么兴风作浪呢。”
我敷衍他说:“没事没事,我这就看看去。”
我进到会议室,张爱英就跟慈禧似的端坐中央,瞥见了我,阴阳怪气道:“政府回来了啊,你这是又上哪视察工作呢?都快一个月没回家了吧?”
一听这满是怨念的女音,我顿觉头大,关上门说:“我这不到外地出差两天么,你怎么就找来单位了?”
“政府就是忙啊,辖区都扩展到外地去了。”老太太跟我客套了下,接着张口就来:“孟然!我养你养那么大,结果是白养!你弟弟再过半年就要毕业了,人家同学都四处通路子,找到实习单位了,他还天天闲在宿舍,你有没有考虑过他啊?你现在日子过好了,怎么?就不管家里了啊?”
我一听这话就想炸:“当初我跟你怎么说的?孟晃和我都不是读书的料,我是连滚带爬地考了个二本,他没我运气好,只上了个专科,那专科就专科呗,好好学门技术得了,结果他还闯祸,愣给停了一年学。就他那样,找不着工作赖谁也赖不着啊?”
张爱英不服:“我说你没良心,你还真没良心!你不是和你们教导员关系不错么,你就不能去请人家帮个忙,安排小晃也去警校培训,出来搞搞政工什么的?”
“你怎么想得出呢?”我一激动,忘了还在单位里,斥责张爱英道:“我当时考警察就差点因为那些走后门的没考上。孟晃他想当警察吗?你让我去求人,别的同事怎么看我?”
“那是你傻!有后门你不走,有好处你不收!我活到这把岁数还能不知道么,最黑的就是你们警察!结果你倒是头上长角,跟别人不一样啊。算了吧,孟然,我不求你做到队长局长,我只盼你能拉你弟一把,把他的工作解决了。”
“不是我不帮他,但孟晃真不适合,你不能因为他是你亲手带大的就偏心他啊。”
张爱英突然站了起来:“要死了,你现在反了天了!不是我喊你爸回黄江,你和他还在广东当盲流呢!”
张爱英同志瞪圆了眼睛,还要接着骂,会议室的门忽然从外开了,齐锐走了进来,他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对我说:“有桩打群架的纠纷要做笔录,人手不够,孟然,你去帮忙处理一下。”
一见齐锐,张爱英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变,巴结道:“哟!是教导员啊,真是年轻有为啊!孟然和你在警校就认识,你看你都升那么高了,他还那么没出息!唉,阿姨命苦啊,生了两个没用的儿子,就他弟弟明年就该毕业了,现连个实习单位也着落!要说能力,他当然也及不上教导员你,但跟他哥哥比,还是半斤对八两的。阿姨想让他也参加个招警考试,就来找他哥哥给帮帮忙……”
张爱英这意思直接得有点露骨,话里话外都想通过齐锐给孟晃开个后门,我都不明白她怎么就这么看得起自己,能为了她小儿子的前程,对初次见面的齐锐说出这番话来。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离开考还有一段时间,我联系下警校的讲师,先安排他去听课,做些考前辅导。”齐锐道。
我连忙拒绝:“政委,你别插手这事,我弟靠得住,母猪也上树。他要是能当上警察,那真成警痞一家亲了!”
实话一出,张爱英立刻不乐意了,把矛头指向我:“说什么呢你!有这么说自己亲弟弟的吗?教导员都开口了,轮得到你说话么?”
齐锐看我一眼,意思让我在这节骨眼上别再多说。他承诺了我妈,说会派人协助孟晃做好考前辅导,随后打了通座机,把管户籍的女警叫来,送老太太出了派出所。
张爱英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这样顺利,连招呼也没跟我打,边说边笑地往外走。我给她整得一口气接不上来,喘了一阵,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给孟晃。
不接,很好!逃得了和尚,你逃不了庙!
我又调出孟晃一个狐朋友狗友的号码,发了条短信过去:小子,叫孟晃马上给我电话,要不见你一次拘你两次!
短信发出不到一分钟,手机立刻响了起来,我一接就听孟晃在另一头喊:“孟然你什么意思?有事冲我来,骚扰我朋友干嘛?”
“你要接我电话,我能找他?怎么着,你那几个朋友犯的事还没开庭呢,要敢再拉去为非作歹,我马上就把人拘了!”
两个月前,南西路上发生了一桩斗殴案件,两伙人因在夜市上发生口角,上升到持械互殴,造成了五人重伤的严重后果。而后,孟晃找到了我,又是威逼又是哀求地请我去通关系,原因是群殴的一方是他结交的兄弟。我当时就给严辞拒绝,问他说:“你当你哥是什么人?这种忙帮多了,下次进去的就该是我了!”
话虽如此,但当晚,我还是找了齐锐,请他网开一面,给那帮兔崽子办理了取保候审。可这一刻,我却后悔帮了孟晃,让他轻易地淡忘,并以为凭借我这把纸做的保护伞,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凌驾于法律之上。
“你烦不烦啊?老提那事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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