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行动
局里开会?
我诧异地望着姚一弦,这玩的是变脸,还是画皮呢?是谁刚才还在洗手间嗑药嗑大发了?
管户籍的警花开玩笑说:“孟孟,你好大面子啊,原来还认识姚所呢?”
姚一弦则抢先道:“孟然和我哥有点渊源,机缘巧合也就认识了。”说着,他看向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个笑容明媚无瑕,相由心生一词在他身上不但全然失效且还然相反。
我忍不住去想在几年前,俞宁曾拥抱着一具与他相似的身体,反复亲吻那双星辰般的眼眸。一个外表这般美好的男孩,要不是出了什么极大的变故,真想不出那家伙有什么理由要和别人分手。
这次的聚会,南西所上下一百多名干警均在姚一弦的邀请范围内,顶级包厢开了五间。当姚一弦辗转回到我这一包厢时,本组干警们立即上前与之寒暄。许所没来,齐锐也不在,剩下那些想阿谀奉承的便一拥而上,姚一弦倒也像见惯了这类场面,始终面带微笑,不卑不亢。
“姚所啊,黄江警界就缺乏您这样的年轻干部。您看我们市委班子,比起其他直辖市的领导人那是相当年轻了!梁启超有篇文章怎么说?吾心中有一少年中国在!我们南西就敢于打破传统,有了位青年教导员又迎来了青年所长!”
“姚所,据说当年重庆打黑,您在警务督察局也参与了是吧?就这履历调来南西,亏啊!”
“人家这叫有魄力,敢从基层做起!换你坐到人家过去那位置,早被双规了。那个,听说姚所您是公安大学的研究生,我儿子和您是校友啊!”
“对了,姚所,您父亲去年来黄江指挥工作,我还给姚部长汇报过情况呢。”
一干人七嘴八嘴地围着姚一弦说着,我无心掺和,靠在真皮沙发里独自发呆。
在中国约有180万人和我一样穿着那身藏蓝色的警服,在这支庞大警察队伍中,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惟有一人,那便是姚一弦的父亲姚永昌。他姚一弦不辞辛苦、冒天下之大不韪,从警务督察局调至南西派出所,这样的直线下调可谓前无古人。
情不自禁地,我打了个寒颤。不靠家族背景从基层做起?得了吧,多可笑的国际笑话,要不是顶着他父亲的巨大光环,他能嗑着氯胺酮混入警队?
边上的沙发微微陷了下去,杜刚坐到了我旁边:“发什么呆呢,过来玩筛子嘛。”
我抬不起兴致,正要回绝,姚一弦却走了过来:“我还真不知道在南方,大家凑一块儿爱玩些什么,纸牌还是骰子?小孟,你来教教我吧。”
杜刚见我不搭理他,圆场道:“哎呀,您问孟然,他哪里懂啊,就一纯朴同志。现在流行惩罚游戏。”
“哦,是么?这个听起来倒很有意思。”姚一弦看着我,“怎么样,陪我玩一把吧?要是连个游戏都玩不起,那也太扫兴了。”
他这话说得一语双关,我一时好胜心起,干脆道:“行,陪你玩儿。”
惩罚游戏,以开骰的方式决定庄家与被惩者。两枚骰子点数相加,最大为庄家,最小为被惩者。被惩者被抽出后,再由庄家对其进行提问或整蛊。
玩这类开骰的游戏,我的运气一直不好,没过两盘就成了俎上鱼肉,充当被惩者。幸得上天眷顾,开出庄家的人是唐明,小唐很客气,问我说:“孟哥,你选被提问,还是选冒险?”
“提问吧。”我笑道,“要选冒险,万一你让我去吻一下杜刚,那我还活不活了?”
这话一出,杜刚立马跳出来抗议:“嘿!你这话说得不地道了!小唐,你就问他,是不是背着广大群众谈恋爱了。我说呢,每次和各大医院护士联谊,他总不到场。你们说说看,孟哥的爱人大伙谁见过了,都没有吧!”
我说:“这就是你这个做搭档的不关心我了。什么女护士啊,我要去联谊,必定是拿下那帮男医生。”
“别闹,快说!你还是不是单身?”杜刚反客为主,剥夺了唐明的发问权。
“单身?三年前就不是了。”
“你们听听,都三年了!”杜刚继续八卦,“那你俩感情怎么样,好不好啊?”
不假思索地,我给出一个成语:“至死不渝。”
杜刚大笑:“哎哟,我的妈!就凭你这副深情,拍个偶像剧也不为过啊。”
沙发的另一头,姚一弦忽然微笑起来,带着一种旁人无法察觉的挑衅与嘲弄。所有人中,惟有我能深刻体会。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游戏中断,他接听说:“我在这边挺适应的,放心。吃的方面?哦,没什么问题,将就一下也就习惯了。你真不用替我找个阿姨,所里事也挺多的,我哪还顾得上回家吃饭?”
在他说得明明都是些婉拒的话,听在我耳朵里却十分奇怪,只觉这种嘘寒问暖的对话方式十分熟悉。
姚一弦站绕过几个同事,坐到我身旁:“孟然啊?我们相处得很好啊,也没你说得那么夸张。我在公安部都待过了,什么样脾气的人没见过?小孟算好的了,你别总说人家不懂事,他就在我身边呢。今天我请同事们出来聚聚,你要不要和他说话?”
我喝下杯里的洋酒,嘴里却像白水般索然无味。
姚一弦把电话递向了我,看我没接,靠来跟我耳语一句:“是你那位至死不渝,怎么啦,干嘛不接?”
此时此刻,我特想抡起高脚杯,把酒泼向他那张漂亮的脸,特想抢过麦克风冲他吼:你他妈别再给我装逼了!装逼被雷劈,懂不懂?!
可惜,我没法这么做,我甚至还得压抑满腔怒火,客客气气地对待我最不必客套的俞宁。不能让他觉得相比起善解人意的姚一弦,我就是个无理取闹的贱人。
我得听话,我得温柔,我得忍辱负重、步步为营。因为……我不能失去俞宁。
“喂,孟孟,和同事一块唱K呢?”
“嗯,你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啦,感觉你不太对劲啊?”俞宁觉察出异样,“和一弦共事不高兴?你看人家也挺照顾你的,是不是?我听他哥哥说他脾气挺怪的,但我接触下来,也不至于啊。倒是你,别脾气一上来就收不住。”
“放心吧,姚所人挺好的。”我突然不知要怎样再和俞宁沟通,“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等等,别挂。”
手机又被姚一弦收了回去,他继续说:“俞宁,你回来前能不能去一回香港?我在杂志上看见一款Burberry风衣,这里的专卖店还没有。你要去香港的话,帮我带一件吧。不行不行,一码归一码,钱还是要给你的,你送我这算怎么回事啊?”
Burberry?下手真是又准又狠啊!我都没麻烦俞宁跑一回香港,这位倒是大言不惭地使唤上了。
杯里的洋酒越喝越少,就像我的心情一样空空荡荡。
第17章 流金岁月 17
姚一弦仍同俞宁客气着:“你没续通行证是吧?那算了,就是有第三国签证也太冒风险了,万一被海关查到会留不良记录的。不用不好意思,这不是我托你来着么?行吧,等你回来请我吃饭。不对啊,怎么本末倒置了呢,搞得像我蹭你饭似的。得,不和你扯了,你还要和孟然说话吗?不说,我就挂了。”
其他人正各归各玩的,没人注意到姚一弦举起高脚杯,和我的酒杯相撞,对我说:“再玩一把吧,其实我也特喜欢至死不渝什么的。”
第二局开骰后,管户籍的警花是庄家,姚一弦点数最小,成为被惩者,选择项目为冒险。
面对新来的领导,警花很是纠结,半天才问:“姚所,您请所里这么多人都来玩,消费那么高。不知道您身上最值钱的是什么东西,能不能拿出来让大家看看?”
“最值钱的?”姚一弦扬唇,茶几上忽然扔来一把92式手枪:“这个算吗?子弹不多,也就15发,运气好的话,可以了结十来个人。”
一时间,包厢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就连边上鬼哭狼嚎,唱着变调粤语歌的同事也刹时止住了麦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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