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行动
“我们碰面本就不多,暗杀我,嫁祸你这种一箭双雕的机会不常有,他最擅长的就是从内部瓦解对手。”姚永昌吐了一口烟圈,忽把话题转了回来:“我听说你的两位公子为了那桩逼死他们母亲的案子,这些年来和你关系一直不怎么样,你就不怕这个间隙大了,让人钻了空子?”
齐则央听明白了姚永昌的言下之意:“部长是要我别相信儿子?”
“身边人干出的事往往才最致命,你夫人当初轻信了你,落下了什么好下场?”姚永昌直截了当道,“好比我那个儿子,他来黄江找你为了什么,这个大家心照不宣。他打小我就没怎么管,招了他的恨,我没能舐犊,他也不懂反哺。好在他游戏人间惯了,成不了什么大事,中南海那位看不上他,但齐锋和齐锐就不同了,你好自为之,多留个心眼吧。”
须臾间,齐则央就权衡出了一番利害,面上却依旧淡然:“我老了,该爬的也差不多都爬到头了,要我和你结盟,心有余力不足。”
“我看你还是没搞清状况,你要不表态,那别管当家的是老总还是我,你都不会有个善终。”
齐则央默默拨弄着案上的茶具,冷不防问道:“津沽那件事是你干的吧?”
“要是我说老总已经查到了线索,但为了除掉我,他故意派人引爆了,你信不信?”姚永昌的话隐藏了太多内容,亦假亦真,“不过他还是漏算了几步,该毁的也都毁了,落不下什么实质证据。”
寥寥几字间说的是一场灰飞烟灭的浩劫,看来,这个国家是要变天了。齐则央抬头,开出了头一则条件:“好狗不便易主,安澜这人能不能再让我使上几年?”
姚永昌灭了烟,爽快答应:“自己人就别问什么能不能,让他跟着你,想必才能物尽其用。”
黄江的冬天阴冷而潮湿,安澜站在街角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手机反复地响,有种不接就誓不挂断的劲头,安澜无奈,接起“喂”了一声。
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磁性的男音,一开口便是唠叨:“你嗓子怎么样了?少抽点烟啊,我早说了,你可是国家安全的顶尖守卫者,身体已经不属于个人了……”
“齐锋。”安澜打断了对方的话,“别说得我跟你很熟一样,我还没忘记你当年是怎么出卖我的。”
另一端突然沉默了,许久,齐锋才叹道:“我不出卖你,你俩就能在一起了是吧?这些年,你烧干了自己,又帮到了齐锐什么,他不要你为他做那些,明不明白?”
“闭嘴!这些话还轮不上你来说,要不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安澜深吸了口气,硬是没说下去,狠狠挂了电话。
要不是因为齐锋,兴许现在他还在齐锐身边。
时空像在这条幽暗的大街上发生了转化,安澜看见了十五岁的自己。他正趴在肮脏的街角,几个人正围着他拳打脚踢,他的衣服被撕开了,有人突然扯开皮带,冲他压了过来。
数不清的手压制住他反抗的身体,一条湿露露的舌头正贪婪地滑过他的脸颊,如同野兽般的喘息充斥着他的耳膜,淫荡、龌龊,不堪入耳。他以为他会死在那个街角,没想到崩溃之际却听到警笛大作。紧接着,三五名警察从天而降,涌到他的面前,拽起那些伤害他的畜牲,押进了警车。
安澜咬牙坐起身,身体忽被一件外套给包裹住,他抬头,眼前站了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
“是你报警救的我?”安澜抹了抹被弄脏的脸问。
“你要不要去医院?”少年不答反问,他看出安澜的一丝犹疑,安慰说:“放心,那些警察都是我父亲的手下。我是直接联系了他们,不会有案底,如果你不愿意,他们不会逼你做口供。”
“你父亲也是警察?”
少年点头,扶起安澜:“要是你不想去医院,我可以找医生帮你检查,虽然他们是干法医的,但基本原理也都一样吧。”
安澜忍不住笑了:“谢谢你啊,法医什么的就不必了。我叫安澜,你叫什么?”
少年也冲他笑了笑,那抹笑容青涩、纯净,事隔多年仍旧清晰如昨。少年说:“我叫齐锐。整齐的齐,锐利的锐。”
第40章 流金岁月 40
再次相逢是在郊外的一条小河边,看到那一串闪耀的警灯时,安澜慌忙躲入了树丛间,他又遇上了那个叫齐锐的少年。这一次,他正手握鱼竿站在河边,忽一下就拎上了一条肥美的鲈鱼。
水花溅起,阳光下的齐锐和那晚在街角的他有所不同,他周身仿佛环绕出一种俊朗的光芒,像是一件锐器,不偏不倚地扎中了安澜的心脏。
齐锐侧身,也看到了安澜,他放下竿,走了过来。不知为何,他突然加快了脚步,竟直接奔跑而来,接近身边时,齐锐拽过安澜的手,飞快跑离。
安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跟着夺路而逃,他俩跑了千米之远,藏身在一个狭隘的桥洞里,身体贴着身体,喘息此起彼伏。
安澜的眼睛不知该往哪儿放了,他问:“哎,你干嘛没命地跑?”
“我看到警察了……”齐锐平稳了呼吸道。
“警察怎么了?你爸不还是警察么?”安澜不明就理。
“那些人都是我爸派来盯着我的。”
仅是这一句,安澜就听出了齐锐话里的无奈,他问:“那……你以后也会去当警察吗?”
“应该会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当年的安澜玩笑似的开导了齐锐,他说:“没事,我陪你,我去做一个最好的警察,总有一天,我能超过你爸,那样一来,就没人能操控你的意愿了。”
也许齐锐早已忘了那句儿时的承诺,但安澜却真的为了那个单纯的初衷,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付出了惨之又惨的代价。
齐锐注意到了安澜身上的血迹,可看他又没有外伤,便问:“你身上的血是谁的?”
长长的眼睫微微一颤,安澜垂下眼,并没有隐瞒:“我废了那些畜牲一人一只手,就在小树林后面的那条街。我刚也是看到了警灯,才躲进来的。”
“你一个人干的?”齐锐有些惊讶。
“那些杂碎就是再多一倍的人,也不是我的对手。那天我是被算计了,喝了下过药的水才让他们得了手。”安澜说罢,有些犹豫地问齐锐:“你该不会报警抓我吧?”
齐锐笑得狡黠:“那我得考虑一下。”
考虑的过程来来回回持续了几个月,两个男孩像是有了默契,每个周末都在河边碰面。直到某个周日的早晨,安澜看到了一则新闻——黄江市市长因严重违纪被依法收监,其女在家中割腕自杀。
他联系不上齐锐,便一路飞奔,奔到那条小河旁守株待兔,他相信齐锐一定会来。
天黑的时候,下起了雨,安澜没处可躲,依旧坚持站着,直到有把伞撑在了他的头顶。他转身看到了齐锐,这么多年来,安澜始终无法忘记那一晚,那个少年的眼睛,满是忧伤、疲惫以及说不出的绝望……
安澜想要吻上那双眼睛,结果齐锐却先凑了上来,捧起他的脸颊,压下唇来。气息相融,舌头在唇齿间纠缠,心跳在这一刹那彻底乱了。
“我没办法改变出身,但你别去做警察了,好不好?”
这是齐锐拜托他的第一件事,可他终究没有照做。
记忆里的那个夜晚,暴雨如柱,无星无月。年少的安澜许了个愿,承诺哪怕他这一生和齐锐没有结果,他也要帮他脱离桎梏,帮他过上想要的生活。
愿果然是不能轻易许的,时光飞逝,事到如今,好的向往没能实现,坏的一面却一语成谶。
以状元身份被公安大学录取后,齐锐又一次劝诫他,别进入这个是非混杂的圈子,但他却如一颗璀璨的星辰般盖不住自身的光芒。毕业、内聘、受训、屡立战功……安澜的地位愈发高了,内心似有一个声音正催促他,只有不断向上爬,这样才配得了齐锐。他每一天都渴望见到齐锐,每一次回到黄江,他都要整宿整宿地索取,灵肉相合,纠缠到精疲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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