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家南狮,师哥师弟
“我不知道。”蒋白摇摇头,“但我很快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老教师把照片收好。
蒋白重新拎起书包,站稳站直。“差不多全知道了,谢谢您。”
因为查照片,蒋白没赶上校车,打车回家提前下,又步行几公里。他一边抽烟,一边记录式的浏览路边两侧,出事之前自己也住在这里?还是说,这里也不是自己长大的地方?
想不起来……最后一根抽完,蒋白回了家。烟味大到大王刚想蹭蹭裤脚,稍嗅了一下就嫌弃跑开。
“儿子回来啦。”肖咏沐正做饭,“妈做了卤味,你小时候最爱吃。”
蒋文辉先偷尝一块,竖起大拇指。“还是蒋夫人手艺好,外面餐厅再好也比不了家里。儿子快洗手,尝尝。”
蒋白一身烟味,止步不前。爸妈拿手菜的香味填不满他记忆上的断层,很想亲近,但从感觉到他们有事瞒着自己那天起,这一步已经迈不出去。
伏城没有给自己发微信,倒是陈双发了,说伏城平安到家。铺天盖地的疼痛折磨蒋白无暇顾及其他。
“我进屋休息,你们先吃。”蒋白一步一停,从没这样疼过。
“怎么了?”肖咏沐放下盘,闻到抽烟的痕迹,“是不是不舒服,妈马上给周主任打电话!”
“不是。”蒋白推开卧室门,“我睡一觉就好。”
屋门关上,蒋文辉和肖咏沐眼尾互相扫视,整面地板仿佛罩了一层影子。
“给付雨打电话问问吧。”蒋文辉很快意识到要出什么事了。
蒋白先吃了两片止疼片,又吃了一片安眠药,空腹吃药的副作用马上给他颜色看,脑袋里不时闪现短暂的光,他睡着了,但很快意识到自己想吐,起来吐了一次,又什么东西都没有。
伏城没有发微信,大概是怄气。
安眠药的药劲还没过,蒋白又躺回去睡,梦里在一处宽敞院子里七拐八拐,耳边还有小男孩儿的笑声,光就这样洒下来,天上有飞机。风和雨都很细小,自己站在很高的地方和什么人拥抱。
卧室门悄悄开了,大王喵呜一声钻进来,找到人类的校服外套,窝着趴上去。
周六上午蒋白才醒,很饿,胸口有莫名窒息感。他翻了个身,没翻动,像被一块大石压住。伸手一摸,软乎乎,热的,睁眼看居然是大王。
居然压在他胸口睡,15斤。在宠物店做了美容,肚皮的毛短了许多。
蒋白竖起脖子仔细看,第一次看到大王的肚皮,这是……两块对称的疤?
他刚想伸手验证,猫听到人类睡醒的动静,蹬了蒋白一脚,跑飞了,然后没完没了抓起衣柜门来。蒋白下床给它开柜门,大王毫不犹豫钻进去。
猫都喜欢柜子。蒋白拿起手机,没有新微信,这是还和自己生气呢?卧室外有声音,他听到爸妈在聊天,可是听不懂家乡话。
潮汕口音蒋白听不懂,但他觉得很亲切,很悦耳,非常喜欢。头疼过了一夜,现在蒋白清醒地推开大窗,呼吸新鲜空气,再一次拿出那本旧日记,把最后一点字痕拓完。
“儿子,醒了没有?”蒋文辉敲门来问。
“醒了啊。”蒋白放下笔,面前一片模糊的字迹。
“醒了就出来吃饭吧。”蒋文辉又说,“爸妈和你商量事情。”
“好,我冲个澡就来。”蒋白把本子立起来,单独拎出那一张,对着阳光仔细辨认。
出事前一年的1月份下旬日记,拓痕毁掉不少,仍旧不足以辨认全部字迹。
但看出几个字就够了。
3个字就够了。
F生日。
蒋白放下本子去洗脸,胃饿得一直叫。他擦脸,15岁的蒋白在镜子里,他在镜外,两个陌生人第一次有了真实的链接。
自己就是蒋白。
第59章 唤醒100%
伏城一夜没睡。
薄荷草是师哥种给自己的, 初二快放寒假时买来的种子,种了几十次都没发芽,后来几次发了芽, 没过多久就嗝屁了。
这盆是唯一的幸存, 不知道师哥什么时候养起来的, 还养得这么大,半米小树一样。昨天摔得稀巴烂,回到家,伏城赶紧挪一盆绣球, 用新盆和旧土来栽。
一夜没睡,就看着这盆薄荷, 怕它半夜蔫歪下去, 怕自己一睁眼它完了。
现在还是打蔫,每根枝子像多少年没喝过水,抽掉了生命力。叶子由饱满带香气变成枯绿, 唯一的那一点薄荷味成了植物死亡前的挣扎。
不知道能不能救活。天没亮,伏城再一次压了压土,躺回床上。
妈个鸡,满肚子酸里酸气。从小师哥一勺饭一勺饭喂自己哄自己,失忆就算了, 还多了一个女朋友, 说不生气是假,自己可没有薛业那么大肚量。
别说十几个,就单单这一个,每天想炸妈。昨晚还在班级群里看到大家八卦,说蒋白跑到1班当着班主任的面亲付雨,气得伏城索性关机。
亲屁啊, 不是说去问清楚吗?你他妈问清楚是用嘴问吗?伏城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一早去狮馆,约了高昂来练功。
高昂8点准时到,在院子里找找。“咦,你师哥呢?”
“没师哥,我才不认识他。他……不知道,找女朋友去了吧。”伏城摸着耳上的钻钉,“咱们练咱们的,他……我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亲女朋友去了。”
“他有女朋友?”高昂扫落叶,“怎么没听他提过?也没见他带过来。”
伏城拿盆往地上泼水。“他提不提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女朋友,女朋友人倒是不错,长得也漂亮,又会耍大刀,我算个屁。”
高昂斜他一眼。“听你这语气,倒像是和女生置气呢,怎么回事?先说好,蒋白不来,我可不和你舞狮,他在桩下我还踏实些,知道你掉下去有人接。”
“管他干什么,就练!他……他都不管我。”伏城脾气上来,“快快快,活动开筋骨,上桩!”
高昂劝不住他,只好带着他开肩拉背,换好衣服,一套高位采青下来两人淋漓大汗,狮头的腿和狮尾的胳膊不住打颤。
“伏城,我给你提个意见。”高昂像刚举完大鼎,“你最近……太冒进了,顾前不顾后。舞狮是配合……懂吧?你和我得配合。”
伏城瘫在地上。“我有急事,着急。”
“再着急也没有安全重要。”高昂站起来拉他,“把你摔了,廖师父第一个灭了我。你太爱冒险,今天还心浮气躁,好几次差点没兜住你,摔下来怎么办?咱们再练练配合。”
伏城甩开他。“不练,我练那么好有屁用……也不用别人接,摔死就摔死。”
“别闹脾气。”高昂劝,“你是不是和蒋白赌气呢?他不来,你主心骨都没了。还有,到底有什么急事,值得你不要命往前扑的?”
“有,急着呢。”伏城看着院墙,心里一把火烧起来,要烧死他了。老爸的骨灰在殡仪馆寄存,今年年底到期,墓地早早订好没有封穴,只因为班旗没要回来。
人也不齐,怕草草下葬逝者不安。出殡那天凌晨5点,自己跪在灵车前摔瓷碗,碗滚了两圈竟然没碎。别人说,这是人不愿意走,不舍得走。
现在旗子也没有,师哥把女朋友亲了,自己和高昂还总是差一点配合。伏城坐在台阶上抹脸,不知道是汗还是别的。
“我急着呢……”他声音都变了,要不是因为急,自己情愿等师哥到80岁,“练吧,练完了明天你陪我去南风堂把班旗赢回来!我……我家的旗……”
“旗子?”高昂看向室内,“不是好好立在那里吗?”
“那不是。”伏城越说越火,“我家的旗子是双面贡缎……算了,不说了,你陪我练,明天陪不陪我去!”
高昂看着他,看了一会儿,竟然摇了摇头。
“不陪。”他说,“你的状态根本不能舞狮子,我和你还差默契,能举你但不能保你。再说旗子没了可以再做,没必要非要去挑人家的馆,你还是太年轻,太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