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木而栖
范易迟人很爽朗,自来熟,带着江与绵逛了书店整一层的参考书柜,听江与绵细声细气地说想考S大,范易迟非但没像秦衡一样嘲笑他,还说自己也想考S大,要和江与绵一起努力。
江与绵受用极了,和范易迟相谈甚欢,最后买了一样的参考书出门,在书店门口看到不远处S大的标志性建筑,想起这附近就是S大,便拒绝了范易迟一起吃饭的提议,跑来找秦衡。
秦衡正等着江与绵继续说他的同学呢,江与绵就不说了,他只好继续问:“是你同班同学?叫什么名字?”
“嗯。”江与绵还没来得及回答后一句,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是范易迟发他的信息,说自己到家了,江与绵慢慢地在屏幕上打:好的。
“范易迟?”秦衡读着来信人的名字,“男的。”
这回江与绵理都不理秦衡了,因为范易迟又问他,找到他的家教了没,江与绵就慢吞吞回:“找到了。”
刚按了发送键,江与绵的手机就被秦衡抽走了,秦衡面不改色地把他的手机揣进自己口袋:“走路看手机这习惯太差了,我得帮你改了。”
江与绵敢怒不敢言,听自己的手机又响了,可怜地看着秦衡,跟他要手机。
秦衡这回不吃他那套了:“你们下午都在一起?”
江与绵点点头:“他说要和我一起考S大。”
这回,秦衡的眉头真的皱了起来,江与绵目视前方,没有发现,还添了一句:“他没嘲笑我。”
秦衡被他说得一口气哽在喉口。听江与绵说要考S大还能不嘲笑,这人就必定是有问题的,也就江与绵看不出来。
他这才没看着江与绵几天啊,这个范易迟就让江与绵对他掏心掏肺,要考S大这种愿景都给说出来了。
此人问题太大了。
“我也没嘲笑你。”秦衡边思考边说。
他们走到学校门口,边上是个地铁站,江与绵要往通道走,秦衡拉住了他,伸手叫车,又转头跟江与绵说:“跟范易迟呆了一下午,觉悟都变高了,还学会坐地铁了?”
“可是你不是坐地铁吗?”江与绵理所当然地说,他见到过秦衡的地铁卡,他也没有秦衡想象的那么娇气。
“我要你迁就我了吗?”秦衡火气上来,把江与绵推进出租车里。
秦衡这一手有点重,江与绵头在车顶磕了一下,捂着脑袋,不高兴地看秦衡:“你干什么呀?”
秦衡听到“咚”的一声,紧张地坐到江与绵边上看他额头。
司机在前面不耐地问:“去哪里啊?”
秦衡说了地址,看江与绵没撞痛,才放下心,一手帮他揉揉脑袋,另一手拿出手机给祁阳打电话,说再带个小朋友过来。
祁阳在那头一惊一咋的,被秦衡一句“来了再说”轻飘飘带过了。
从S大到市中心有点远,这会儿赶上下班晚高峰,车子在路上开开停停。
江与绵的手机时不时就响一声,江与绵还没开口,秦衡先忍不住了。他把江与绵手机拿出来解锁,清一色是范易迟在说话。
“这人不对劲。”秦衡告诉江与绵。
江与绵摊开手,问秦衡讨东西:“你先把手机还给我。”
秦衡也没理由扣着,只好还给他,问江与绵:“你信是不信我?”
江与绵才不理他,回了消息,把手机收了起来,回答他:“你才不对劲呢。”
二月份天暗的还很早,这才六点钟,外边就黑了,车里暗暗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两人较着劲似的沉默了下去,司机切了一张CD,《女状元》的黄梅戏响了起来,一个女声唱:“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江与绵听过这个,跟着哼哼了几声,心情依旧很好的样子。秦衡的急躁却来的没由头,他稳了稳情绪,不逼问江与绵了。他自有办法弄清楚。
片刻后,到了和祁阳约定的餐厅,祁阳换了个包厢,服务生领着他们进去。
祁阳是秦衡的学长,一个S市富二代,天天琢磨着拉秦衡进他开的科技公司。秦衡拉着江与绵进门,告诉祁阳:“我做家教那小孩儿,江与绵。”
又转头告诉江与绵:“绵绵,这祁阳。”
江与绵和祁阳点点头,问好。
祁阳道:“绵绵,你这头发烫的不错,哪儿做的?”
“他是自然卷,”秦衡拉开椅子,把江与绵按进去,替他解释,又道,“他碰巧来找我,我就带过来了。”
祁阳了然地点头:“这是所有家教都会做的事。”
秦衡也笑了:“你他妈闭嘴吧你。”
江与绵见到生人有些拘束,秦衡也不逼他说话,关注着江与绵吃饭的速度,还给他多点了一份虾饺。
这回江与绵却一个也没吃。
“你不是爱吃虾饺吗?”秦衡夹了一个到他碗里,看他半天不碰,就问他。
江与绵说:“上次吃多了。”
秦衡摇头,把江与绵碗里的夹回来,自己吃了。
祁阳看的咋舌:“秦主席,您被魂穿了啊?”
秦衡和江与绵默契的都没理他。
来了个小孩儿,祁阳一开始就没和秦衡聊正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最终祁阳还是问秦衡:“你还是一心要去美国?”
低头喝汤的江与绵听到关键词,耳朵就竖起来了。
秦衡瞥了江与绵一眼,才点头。
“唉,天要亡我,”祁阳张开手臂瘫在椅子上,“这顿你买单。”
秦衡说行,按了服务铃,叫人结账。
“不是,我没说现在啊。”祁阳急了,这才八点,夜生活都还没开始呢。
“绵绵睡得早,今天就不续摊了。”秦衡问江与绵吃饱了没有,看江与绵吃的眼神都呆滞了,把他拉起来,给他穿上衣服,江与绵打了个呵欠,秦衡进跟着就问:“昨晚几点睡的?”
江与绵说忘了,被秦衡用力捏了把脸,叫他以后长点记性。
祁阳在后面说不出话来,挥手让他们先走,他要静静。
秦衡丝毫不留恋地带着江与绵走了。
这家餐厅离江与绵家里不远,江与绵吃得很饱,说想走回家。
秦衡目测他穿的不少,就同意了,替他拎着书袋,走在他左手边。
白天阳光很好,晚上的空气里带着干燥的草味儿,隐隐能闻到春天的气味了。
“明天开学了,先给自己定个近一点的目标吧,”秦衡说,“比如考进班里前四十名。”
江与绵却说不:“我要好好学英语。”
“你英语是够拉分的,”秦衡没多想,同意了江与绵的说法,江与绵沿着路板走得一晃一晃地,秦衡怕他摔跤,就牵住他走,“争取上一百。”
“我可能考不上S大了。”江与绵突然说,但也没带什么失落,很实事求是。
秦衡帮他维持平衡,问他:“怎么开窍了?”
“我现在觉得,美国挺好的。”江与绵道,他侧过脸来看秦衡,秦衡愣了愣,听明白了江与绵的意思。
原来江与绵要考S大是为了他,现在改了主意说什么美国,当然也是为了他。只是这种甘于奉献的“为了”,秦衡要不了,也不想要。
秦衡下意识移开了眼睛,他不肯定江与绵,也不否定他,只说:“是吗?”
“嗯。”江与绵跳了一下,从路板跳到了人行道上,秦衡就松了手。
“我让你定小目标,”秦衡避实就虚,“比如词汇量超过一千。”
江与绵停住了脚步,微微抬起头看着秦衡,他看上去好像什么都知道,但秦衡很希望他不懂,便也装作看不懂江与绵的表情。
江与绵很好,但他从没想过带走。
这太麻烦了。如果江与绵再成熟一些——不,江与绵再成熟一些,也只是更方便秦衡说出拒绝的话来。
秦衡送他走到了小区门口,江与绵自己进去了,他的手机又在响,却已经没办法再叫秦衡情绪起变化。秦衡现在只想着,当断不断、后患无穷,得要把江与绵把随他出国的念想,趁早割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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