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白昼边界
“没意见的话就这么定了,小迟,你要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就带秦深到处逛一下,晚点我让阿姨给你把晚饭送到房里,你们多相处一下。”
森冷的恐惧混合着滚烫的怒火一下子从谢景迟的脊柱蹿到后脑。
但凡有点责任心的父亲都不会允许孩子和一个素不相识的成年Alpha独处到晚上,这和默许对方可以对他做任何事有什么区别?
在屈辱和焦虑的驱使下,谢景迟用力挣开谢明耀的手,他害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当着所有人的面吐出来。
“我不同意!”谢景迟又快又急地说。
无法从谢明耀这里得到想要的反馈,他仰起头,忽然发现那个叫秦深的Alpha同样在看他。
对应着他的茫然与愤怒,那双幽深的眼里只有居高临下的怜悯。
谢景迟被他这样注视着,每一寸皮肤都蜷缩着发痒,好似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有意见,我不想跟他培养感情!我也不想跟他结婚!”
谢景迟倒退一步,谢明耀从身后握住他的肩膀,力道逐渐加重,谢景迟毫不怀疑自己的骨头会被这么捏碎。
“小迟,我没听清你刚刚说了什么,你要不要当着我们每一个人的面再说一遍?”
“我说……”谢景迟张了张嘴。他的语言功能很正常,在场也没有哪一位是聋子,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谢明耀在威胁他。而谢明耀也确实做到了,横亘整个童年的阴影让谢明耀甚至不需要再多做什么,本能就已令他感到畏惧。
尖锐冷漠的空气宛如一根针,戳破他空荡荡的自尊,让怒火缓缓溜走,将他真实的软弱和无措暴露在每一个人的嘲讽奚落的冷眼下。
往后的近千个日夜里,谢景迟始终认为他和秦深的婚约是一出荒诞的闹剧。
因为憎恨谢明耀的卑劣和秦深的高高在上,他想他一定有尽全力反抗这两人的独裁,让他们明白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件可以随手转送的廉价礼物。
然而事实是在重重的重压下他像这世上绝大多数聪明人一样选择了妥协,面对谢明耀的质问,他选择用沉默盖过一切。
“明白了的话就再说一遍,大家都等着呢。”谢明耀满意地拍了拍他肩膀,他浑身发抖,却没勇气把那句幼稚的“我有意见”重复第三遍。
“我说……我听到了,爸爸。”
第2章
大年初四的机场较往常要冷清许多,早上七点,谢景迟拖着行李箱边往外走边和人打电话。
“我大概……”谢景迟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他脸上欢快的笑容逐渐消失,秀气的眉毛皱成一团。
“小迟?”
他沉默得太久,连电话那头的陆栩都觉察出不对,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我等会再给你打。”谢景迟匆匆挂掉电话。
出口外面围了一圈来接机的人,无人接送的谢景迟随便看看,结果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原地折返是个颇具吸引力的主意,不过人少就这点不好,对方同样看到了他,大步向他走来,不给他任何装视而不见的机会。
“谢景迟,秦总让我来接你。”
蒋喻是个比谢景迟略高一点的男性Beta,有一张毕业多年还青涩得像刚踏入社会的白净面庞,很难让人将他和精明能干这种词汇联系起来。
谢景迟垂着眼睛,不去看蒋喻那张写满了为难的脸庞,“找我有事?”
“是的,秦总那边需要你过去一趟。”
谢景迟“哦”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平心而论,谢景迟并不讨厌蒋喻这样的人。
比起居高临下、让人揣摩不透的秦深,懂得委婉的蒋喻身上要有人味得多。
可再如何有人情味也无法改变蒋喻是秦深的私人助理的事实。
“我们怎么过去?”谢景迟把手机塞进口袋里,他的手心出了一点汗,被他不动声色地擦掉了。
“车子停在下面。”蒋喻像是松了一大口气,轻快地说着,“我来帮你拿行李。”
“谢谢。”谢景迟拗不过蒋喻,只好让他代劳。
“都是我应该做的。”
将沉重的行李箱交给蒋喻,谢景迟反而走得更慢了,直到蒋喻停下脚步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才如梦初醒似的跟上去。
即使蒋喻的体贴并非发自真心,谢景迟还是很感激他。
至少在蒋喻的面前他看起来像是有选择的余地,而不是被命令着去和秦深见面。
春节期间,沄港市持续降水,整座城市被绵绵的阴雨笼罩,云和光俱是惨淡的灰色。
谢景迟坐在车子的后排,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发呆,逃避似的不去想几个钟头后要和秦深见面的事实。
三年前的某一天他突然被谢明耀告知自己有一个未婚夫,这个未婚夫就是秦深。
秦深比他大八岁,父母早亡,由他那叱咤风云神通广大的爷爷亲自抚养长大。
谢景迟至今都想不通,那位素未谋面的大人物为什么偏偏就选中了他——毕竟在秦深这种真正的天之骄子面前,他除了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和是Omega以外再没有任何可以拿得出手的地方。
“喂?嗯对,跟我在一起……谢景迟,秦总让你接电话。”
前排的蒋喻回过头,将一只正在通话中的手机递到谢景迟手里。
谢景迟拿起手机放到耳朵边。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秦深的音色清冽低沉,即使是很平常的疑问句也会带上几分冷淡与傲慢。
谢景迟拿出自己的手机,屏幕显示他有五个未接来电,三个来自无缘无故被他挂电话的陆栩,两个来自未保存陌生号码。
陆栩打不通电话又给他发了很多微信,问他什么时候到他家来,还说如果赶得上中午饭的话就让他妈妈再多加两个谢景迟喜欢的菜。
谢景迟盯着手机屏幕,脑子里想的却是别的事情,半晌后才想起他是在和人打电话,“静音,没注意。”
秦深很低地嗯了一声,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解释听进去。
“假期过得怎么样?”
“就那样。”
谢景迟想不到要跟他说什么,他们之间也并不是什么无话不说的关系。
“谢景迟。”
秦深忽然叫了他的名字。
“有什么事吗?”
谢景迟条件反射似的抓紧手机,仿佛一个等待宣判的人。
“待会我做什么都不要有疑问,配合我就行了。”
过了几秒钟,谢景迟才迟钝地反应过来秦深究竟在说什么,但这时电话已经挂断了。
谢景迟把电话交还给蒋喻,同时问了一个他没敢在电话里问秦深的问题。
“我们这是要去哪?”
三年间大大小小节日数不胜数,秦深有空的话会带他出去吃饭,没空的话会让蒋喻转交礼物,即使谢景迟感觉得到这些行为都不是很诚心,至少表面工作无可挑剔。
如果只是和过去一样两个人一起吃顿饭的话,秦深根本不需要特地打这样一通电话过来。
蒋喻沉默了很久,久到谢景迟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秦总的爷爷病了。”蒋喻没有说得更多,“你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如果四个小时前的飞机餐和过量的巧克力冰淇淋也算的话,谢景迟没什么精神地在心里补充道。
“那你可以睡会。”蒋喻热心地建议,同时递过来一个包装的严严实实的三明治,“冰箱里有矿泉水。”
三明治是烟熏金枪鱼口味的,谢景迟小口小口吃起来,吃完把包装纸叠成小小的三角扔掉。
胃里有了实在的食物,谢景迟闭上眼睛,秦家的司机把车开得很平稳,他靠着也感受不到太多的颠簸。
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慢慢放松下来,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让他浑身上下肌肉酸痛,骨头动一下就喀嚓作响。
阴雨湿冷缠人,潮湿冰冷的气息顺着每一处罅隙往里边钻,和他刚离开的法国南部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