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白昼边界
如果不是发生过那样的事情,谢景迟真的想要把秦深叫进来,告诉他这才是你要等的孙子,他现在不会再故意彻夜不归了,你看他一眼就好,只需要一眼。
“你不是……你是,我孙子……”老人的认知出现混乱,“孙子,我的孙子。”
谢景迟感觉自己快要被疲惫和无可奈何的感觉逼疯了。
“爷爷,我已经回来了。”他近乎哀求地说着,“我们去休息吧。”
可能是这一声爷爷起了效果,老人终于对他说的话有了反应。
他口齿含糊地重复他说的话,“休息,好,休息。”
扶着老人离开餐厅的路上,另外两个护工趁机过来帮忙,不然身为Omega的谢景迟根本没法长久支撑起一个成年Alpha的体重。
在经过秦深所在的位置时,谢景迟感觉有人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感觉很温暖,温暖到如果换一个场合他会忍不住靠过去。
“我没事。”秦深停顿了一下,“他是病人,你不要想太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谢景迟的喉咙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可是老人坚持要他陪在身边,他没有办法和秦深在一起待太久。
“爷爷,我们上楼休息,我陪你。”
上楼上到一半,好不容易被劝出来的老人又停住脚步,愣愣地看着某个地方。
“我的天,又来了。”
两个护工小声哀号,听起来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了。
“怎么了?”
“是这样的。”其中一个护工凑到谢景迟耳边小声说,“一看到钢琴就走不动路。没办法,看到了要闹,看不到更加要闹。”
二楼客厅正中央摆着一架昂贵的施坦威三角钢琴,谢景迟收回视线,“爷爷,你要听吗?”
老人没有动,可是目光中直勾勾的渴望已经出卖了他。
尽管不知道他到底想起了什么,谢景迟还是和两位护工打了个招呼,“我试一下。”
得知他要做什么一会,护工带着老人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确定护工能够阻止老人突然暴起发狂,谢景迟掀开盖子,将手悬停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
没有琴谱,更没有选曲的大致方向。他试探性的敲下琴键,聒噪刺耳的琴声立刻充斥着整间房间。
大约是知道做事要做全套,钢琴的音是准的,不需要重新调试。他试着弹了一首简单的、不需要太多复杂技巧的抒情曲,即使这样,一开始还是弹得七零八落的。
小时候他确实跟着某个人学过很长时间的古典钢琴,可是他已有很长时间没有碰过,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弹成什么样。
乐声逐渐变得流畅,弹到某一个重叠的小节,他忽然把调子转到了别的地方。
他抿起嘴唇,手指在键盘上灵巧地跳跃,曾不止一次出现在他梦中的那首曲子像水一样流泻开来。
潮湿的雨水和灰色的天光逐渐褪色,世界在旋转中缓慢重组,变作了另一幅光景。
下午四五点,太阳快要下山,暮色四合的房间,夕照像融化的红铜,将整个世界簇拥在黑夜的水平线上。
谢景迟抬起头,旧日的回忆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簇拥着将他淹没。
他回到了懵懂无知的童年,有一个人从身后将他拥在怀里,抓着他胖胖短短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
他记得这个人白瓷一样的手背上有一道浅浅的刀疤,好像是很小的时候因为闯祸留下的。
“小迟,记住了吗。”
“记住了,爸爸。”
江行云留给他的回忆很少,少到他甚至分不清哪些是他真实经历过的,哪些又是他在无边的孤独寂寞中虚构出来的。
谢景迟喉头酸涩,手指更加用力地按下沉重的琴键。在琴声即将到达高潮的一瞬间,他停下了演奏,潮汐一样的乐声戛然而止。
“为什么不弹下去?”
不知道听了多久的秦深靠着门框,而其余人已经不见影子。
谢景迟低下头,他的手指很长很细,手背光洁如玉,没有一点瑕疵,和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不记得要怎么弹了。”
“为什么?”
“我只记得这一小段。”
这一小段乐曲,陪伴了他大半个童年,一整个少年。
江行云死后一个月不到,方如君带着谢煊登堂入室,再然后七文山那边的房子彻底翻修,二楼所有格局大改,江行云过去的起居室变成了封闭的杂物间。
旧相册、旧钢琴、手写乐谱……所有和江行云有关的东西都付之一炬,在谢明耀强硬却有效的干涉下,他已经很少想起江行云的存在。
他甚至不记得江行云的脸长什么样子,和他有几分像。他完全不了解江行云。
“因为教会我的人已经死了。”
他合上琴盖,轻声说。
第19章
三月来如狮子去如山羊,寒冬料峭的三月步入尾声,温暖潮湿的四月即将来临。
上午的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不想动弹,空了一小半的教室里,谢景迟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听老师讲课,反而是身边的陆栩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面前的卷子大半都是空着的。
“栩栩,老师往这边看了。”一直在黑板上奋笔疾书的数学老师转过身,谢景迟心知不妙,连忙把手伸到桌子底下拉陆栩的袖子。
收到信号的陆栩把卷子底下的手机往里面塞,尽可能装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
数学老师环视教室一整圈,最后点了个看着心不在焉走神发呆的男生上黑板写题。
警报暂时消除,谢景迟松了口气,悄悄摸摸在草稿本上写几行字推过去,问陆栩到底怎么了怎么一早上都无精打采。
陆栩把本子拉过去刷剌剌写了好半天,谢景迟耐着性子等他写完,才知道是他喜欢很久歌手今早公开了恋情,对方是圈内一位小有名气的摄影师。
谢景迟沉默了一会。他去过陆栩家,见过陆栩房间里铺天盖地的海报和CD,还帮陆栩买过演唱会门票,深知陆栩对岑游的极端狂热,这会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他,索性选择闭嘴。
陆栩不停地刷手机看营销号扒那两个人的恋爱经过,从他们读的高中名字到去年岑游巡演途中失声后的一些蛛丝马迹,越看神情越低落,简直像要哭出来。
谢景迟看了会觉得这样不是个事,干脆趁着数学老师又一次背过去的功夫拿走陆栩的手机。
“先听课。”手机被收的陆栩满脸不乐意,谢景迟扁了扁嘴,小小声地说,“我刚刚没怎么听懂,你听一下,中午讲给我听。”
陆栩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想起他上周小测卷子上那个惨不忍睹的分数,这才答应下来,勉强把精力放在了听课上。
下课以后,班上其他人分成了两拨,一拨往外走一拨集中在教室后的微波炉附近等着热从家里带来的午饭。
谢景迟有条不紊地把课本和卷子收进抽屉里,陆栩趴在桌子上没有动,“小迟,你中午吃什么?”
平时这种问题谢景迟要想好久,今天他一反常态没有犹豫,“我约了人出去吃。”
“啊。”陆栩啊了一声,“那我说请你吃饭……”早在上个月他就一直在念叨生日要请谢景迟吃饭。
谢景迟站起来,顺便脱掉身上土里土气的校服外套,“你先考虑下午要交的卷子吧。”
数学课上发的卷子,特别难的题目已经在课堂上做得差不多了,下课前数学老师特地跟课代表交代下午上课前收上来,他还要布置其他的作业。
追了一早上星的陆栩脸彻底垮下来,“我完了。”他把头埋在臂弯里哀号,“我真的完了,下午英语课还要考试不能摸鱼,我真的完了,我不吃午饭了。”
“不吃午饭怎么行。”谢景迟看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忍不住上手摸了两把,又在他发火打自己以前退开两步,“栩栩,这样吧,我给你带午饭回来,你专心写卷子就行了。”
谢景迟他们学校在市中心比较繁华的地段,出学校过马路就是热闹的步行街,比起乏善可陈的学校食堂,大部分学生都更喜欢来这边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