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白昼边界
改变她的契机是母亲的去世,她亲眼目睹母亲因为一道没有妥善处理的小伤口感染去世,毅然抛弃弹了十多年的琵琶,立志要做一个外科医生。
国仇家恨、悲欢离合,所有的事情在那个年代都变得格外艰难,留洋归来的她甚至还未反应过来战火就已燃起。
无疾而终的初恋,市侩冷漠的丈夫,和小她十岁却天真热烈的情人,经历过三段感情的她从懵懂的少女长成战场上刀枪不催的夏医生。
影片的尾声,功成名就的夏窕春独身一人回到了残破的故园。彼时她已年逾六十,鬓角微霜,红颜不复,唯独那身雪白的绣花旗袍还和少时无甚差别。
数十年前日军在这一带大面积轰炸,家中亲眷带学徒逃往了南边,老宅就是在那时荒废的,后来说要修葺也不知怎的搁置到现在。
夜色融融,亭台冷落,穿堂风徐徐掠过。往日里她练曲的旧屋底下,生满青苔的砖墙缝隙里一小丛不知名的白色野花随微风轻轻摇曳。
她站起来,远处传来依稀的琵琶,电影就在这个地方结束,画面逐渐黯淡,最终变为一片漆黑。
铮铮的琵琶声逐渐变得急促,一行行白色的字迹开始滚动,首先是导演和主创,再是各位主演的名字。
夏窕春的饰演者是当年红极一时的女星阮珩,阮珩也靠着夏窕春这个角色拿下了那一年的金马影后。
阮珩这两个字飘出来,一直面无表情的谢景迟的目光动了一下。
他低着头,“我都不知道这个……”声音被淹没在凄凉冷清的琵琶中。
他只知道秦深父母双亡,却从不知道和他们有关的任何一件事,秦深也从未主动和他说过。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那个穿白旗袍、被秦深叫妈妈的女人是阮珩。
“现在可以说了吗?”
六七分钟的片尾播放结束,放映室内重归静止,直到江敛又开口说话,打破了满屋静寂。
“说什么?”谢景迟看也不看他,注意力还停留在前方的银幕上。
“说你心情不好的原因。”
“没什么,我没有心情不好……”
他刚要伸手,忍了很久的江敛终于忍不住把酒瓶和杯子拿到另一边不让他够到,“我记得你以前不喝酒的。”
摸了个空的谢景迟低落地把手缩回去,“随便喝了一点。”
面对如此拙劣的谎言,江敛罕见地生气了,“一点?”
仔细看的话,谢景迟眼神涣散,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身上也一股酒气。
“说吧,我听着。”他生硬地扭开视线。
谢景迟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也没什么好说的,那两条议案不通过,谢明耀的姐姐谢予书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卷土重来的机会。”迟来的酒意让他说话的语速比平时慢了很多,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谢予书的背后是秦深,秦深选了她,给我投的全是否定票……”
“其实一开始我就想说,你进董事会不一定是什么好事,谢氏那个情况跟火坑……”看他这幅样子,江敛叹了口气,“算了,木已成舟,说了也没什么意义。”
他给家里的保姆发了条消息,麻烦她这个点起来做一点醒酒汤送到这边,免得谢景迟第二天醒了难受。
“你这次准备待多久?”折返回来的江敛再度坐下,“什么时候回去,要不要我送你?”
谢景迟回这边是为了处理学校里的事情,也就是说拿了毕业照和学位证他随时都可以回去。
江敛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希望他能待得久一点。
“下个星期吧。”身上暖和了人就开始犯困,谢景迟迷迷糊糊的打瞌睡,“回去……回去也不知道做什么。”
回去做手术,然后处理离婚的事情,好像都不是什么大事。
当惯了领导的江敛不太满意这个笼统含糊的回答,刁难似的追问,“再之后呢?谢明耀和方如君罪有应得,你没进董事会,你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不知道。”醉鬼谢景迟迷茫地仰起头,视线半天对不上焦,“可能……可能会继续读书。”
拿完该拿的证件,他被辅导员叫住,说让他再等一下。
一刻钟后,陶教授匆匆从家里赶过来——他听说了谢景迟家里的事情,有些话想要和他当面说。
他们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呆了很久,久到他看到郑助理的脸都觉得过意不去。
“我还是想要读书。”像是冷极了,谢景迟把毯子裹紧一点,眼神也很茫然,“我本来就不讨厌读书,我喜欢学校……”
“好,我支持你。”听到他说要回学校,江敛倒是很高兴,“年轻人本来就该多读书,你是打算考国内的学校,还是……他怎么看?”
“和他没有关系!”谢景迟突然提高了音量,江敛今夜第二次被他吓一跳,“我做什么都跟他没有关系……”
“怎么跟他没有关系?你们吵架了?”江敛捏了捏眉心,“和那件事有关系吗?”
谢景迟沉默了很久,“吵不起来的。和他吵不起来的。我和他提了离婚,他同意了。”
他梦呓似的说着,全然不顾江敛那震惊到了极致的眼神,“就是说……以后我们都没有关系了”
看完电影喝完汤差不多都是第二天凌晨,江敛把谢景迟送回房间,看着他躺下,再顺手帮他把被子拉高。
隔着一层磨砂罩子,台灯的灯光像无数细密的针,不规则地向四面八方放射。
谢景迟睡觉的时候总喜欢把大半张脸孔埋在被子里。
柔软的黑发散落在枕头,露出来的小半张侧脸宁静乖巧,江敛看着就对他生不起气来,“早点睡,别仗着年轻就天天熬夜。”
他正准备离开,忽然被谢景迟从身后叫住。
“舅舅,谢谢你。”
江敛被他叫得一愣,“其实你可以不用勉强自己……”他知道谢景迟一直对自己很抵触,所以从没勉强过他什么。
更何况他们其实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不过是谢景迟外公的养子。
谢景迟打断了他,“舅舅,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事情,我以前……我以前说了很多任性的话。”
江敛折回来,摸了摸他的脑袋。
“以前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是我的孩子就好了,这样你就不会受那么多苦。”正值壮年的江敛的鬓角已经隐隐有了白霜,“现在我没有这么多要求了,只要你今后能够过得幸福,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从未在男性长辈这里感受过善意的谢景迟呆呆地睁大眼睛,江敛笑了下,“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喜欢你的人有很多。”
“可能吧。”说到这个话题,谢景迟眼中的光黯淡下来,不置可否地应付了一下。
“是真的。”江敛还想说什么,看他打了个哈欠也说不下去了,“睡吧。”
送走了江敛,谢景迟半闭上眼睛,脑子里想的还是江敛刚刚安慰他的那句话。
喜欢他的人可能确实有很多,偏偏哪一个都不是他最喜欢的那个。
第63章
事故频发的梅雨季结束后,沄港市正式进入漫长的夏天。
失去生机的城市在烈日的烘烤下边缘发皱、卷曲变形,急需雨水的浸泡。
身为董事长助理,蒋喻的隐性权力很大,甚至和副董平起平坐,许多部门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都会第一时间找到他。
按照提前订好的日程表,这两天是董事长结束大项目后例行的休假时间,然而这里有两份文件必须由董事长本人签字,在确定过时间来不及以后,他不得不亲自走一趟。
“秦董,是我。”女佣将他带到书房门口,他敲敲门,“我进来了?”
没有否认就是同意,他在心里数到十便拧下了门把手。
门没有锁,蒋喻刚一进去,连自己老板人在哪都没看清就被浓烈的烟味给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