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师，来坐这儿。”周霖在最后一排喊。
    此时公交车上的人不多，这一声呼唤在安静的车厢内格外清晰，几个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循着声往后看了一眼，一看见他的胳膊，迅速拄着拐杖站起来，往前坐了几排。
    孟一有一点点尴尬，车上的空座多得很，其实没必要去跟周霖挤最后一排的。但周霖已经往旁边的空位上挪了一格，帮他把座位腾了出来，孟一只好过去挨着周霖坐了。
    孟一问：“你怎么现在才回家？”
    “送我弟回去以后一起吃了个饭。”周霖拿出手里的鸡腿在孟一面前晃了晃，“我妈知道我今天回家吃饭特地做的鸡腿，可好吃了，孟老师要不要尝一个？”
    葱油的香味一下窜进孟一的鼻子里，孟一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说：“好。”
    周霖愉快地打开保鲜袋，孟一没跟他客气，直接用两只手指捏着鸡腿，当场吃了起来。
    周霖看孟一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问了句：“孟老师没吃晚饭？”
    孟一点点头。
    今天在学校门口分开以后，他直接去了养老院，奶奶今天的情况又差了一些，一晚上都处于半昏迷状态，他陪在床头心里难受得紧，连一口水都没喝。
    周霖提议说：“要不要一起去吃个烧烤？”
    孟一边啃手里的鸡腿，边鼓着腮帮子问：“你不是吃了晚饭吗？”
    “再吃一顿呗。”周霖说，“又胖不了几斤。”
    话虽这么说，但大晚上吃烧烤总归不太健康。
    孟一想着还是算了，正想要拒绝的时候，公交车突然来了个九十度的急转弯，孟一的手正抓着鸡腿没法抓扶手，猛的一下往周霖身上栽去。
    把人压在车窗玻璃上挤变了形。
    周霖一只手撑在座椅上把自己稳住，另一只手挡到了孟一身前。
    和孟一那细胳膊细腿不一样，周霖常年健身做俯卧撑，手臂力量要大得多，孟一慌忙之中紧紧抓住了周霖的胳膊，才没有顺着惯性继续往他身上倒。
    公交车转过了一个弯，恢复了平稳行驶，孟一不好意思地放开周霖，重新坐直身体，说了声：“谢谢。”
    周霖收回手说：“没事。”
    “你胳膊怎么了？”
    孟一突然发现周霖的胳膊上除了白天画的纹身，还红了一片，像被烫伤了一样。
    周霖说：“哦纹身被我妈看见了，让我洗掉，结果洗了半天都没用，你知道该怎么洗吗？”
    “回去沾点油擦擦就行。”孟一抿了抿嘴，问，“你回去是不是又被你妈骂了？”
    “嗯。”
    “都是因为我。”
    “哪有，今天这个忙就算你不让我帮我也会帮。”
    孟一还是挺过意不去的，低头看了眼手里吃到一半的鸡腿，对周霖说：“我请你吃烧烤吧。”


第25章
    烧烤虽然是他们北方的一大特色，但孟一从小到大很少去吃，来了这座城市之后更是没有碰过，他让周霖推荐，周霖便挑了自己常去的那家，带孟一去开开眼。
    烧烤店离他们家不远，下了公交车走路五分钟就到了。
    现在是晚上十点，小小的店里几乎座无虚席，客人们吹着空调吃得热火朝天。
    周霖走进去的时候店老板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常客，点完菜热情地附赠了他们一扎啤酒。
    周霖拿起酒瓶问孟一：“要来点吗？”
    孟一平时滴酒不沾，想都没想就说：“不用了。”
    周霖说：“看在我们今天行动顺利的份上，喝一点庆祝一下呗。”
    孟一想想也是，难得出来吃一次夜宵，应该好好放松一下的，便同意周霖给自己倒了一杯。
    周霖举起酒杯和孟一碰了碰，说：“孟老师你对学生真好，学生们应该很喜欢你吧？”
    “也没有。”孟一老实说，“我只是个副课老师，一周最多也就给他们上一次课，大多数学生其实都不怎么认识我，这次是情况特殊。”
    “那你还愿意这么帮他，你真的是个很好的老师。”周霖发自内心地说。
    孟一腼腆地笑了笑，心头泛起一丝小小的骄傲。
    烧烤店老板的动作很麻利，一会儿功夫桌上的烤串就上齐了，色泽鲜艳香气四溢的肉类摆了一桌，孟一的肚子瞬间自作主张叫了起来。
    他没等周霖开动，自己先拿起了一串嫩牛，结果肉还没送到嘴边，就被周霖按住手喊了停。
    “等等。”周霖仔细数了数盘子里的签子，大声喊老板，“我们少了一串牛肉！”
    老板闻声跑过来，一看真的少了一串，立马给他们道歉，并多赔了他们五串嫩牛肉。
    周霖这才满意地动起了手，拿起一串牛肉递到孟一手里。
    孟一佩服极了，他一般买东西很少会计较这些，有时候可能发现了缺斤少两也不会找老板来对峙，一是觉得有点尴尬不太好意思开口，二是觉得少那么一点不是什么大事，就算了。
    没想到周霖在这方面算得还挺清。
    周霖像是知道孟一在想什么，说：“我们花了钱的，可不能吃亏，一串牛肉四块钱呢。”
    孟一表示理解，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们家经济条件应该不错吧？我租的那套房不就你们家的，加上你住的这一套，家里一套，光房子都有三套了。”
    周霖叹了口气说：“我家里是还行，但那又不是我的钱。我前几年参加创业，问家里借了十几万，结果全都赔了进去，现在只能靠当中介赚钱还债。”
    孟一听了不禁为周霖感到心酸。
    周霖反问道：“你当老师工资不也挺高的吗，为什么周末还要到处兼职？也不租个好点的房子？”
    孟一犹豫了一下，他本来不想告诉别人的，但周霖都把自己的老底揭了，自己似乎也没必要瞒着。
    “我上大学时候的学费生活费是奶奶东拼西凑到处借的。”孟一说，“我还申请了学校助学贷款，现在这些钱都得慢慢还，而且奶奶现在住的养老院每个月费用就将近五位数，光靠我的工资肯定不够。”
    周霖沉默了片刻，说：“要不这顿饭还是我请吧？”
    “不用不用。”孟一连忙制止，“我手头也没那么紧，我最近接了个广告，给他们画了条漫画，赚了不少钱。”
    周霖一听来了劲：“孟老师还会画漫画呀？让我瞧瞧。”
    孟一大方地拿出手机，点开自己的微博给他看。
    周霖从最近的一条微博翻起，看见两只小狐狸的时候憋不出笑出了声。
    孟一问：“怎么了？”
    周霖笑着说：“孟老师你真可爱。”
    孟一心一跳，纠正他说：“是我的画可爱，不是我可爱。”
    “当然是可爱的人才画得出这么可爱的画。”周霖说得理所当然。
    孟一没再反驳他。
    他发现周霖这人有个很大的特点，从不会吝啬自己的夸奖，上回说他优秀，今天又夸他是个好老师，还夸他可爱，这一连串的赞美让孟一简直有些飘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