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偏离
赵明凯一愣,有些不悦,“我是你爸爸,想和你聊天儿还必须要有个理由是吗?”
“我们没什么可聊的。”赵疏遥漠然道。
“你……”赵明凯语咽,“你还怪我当时责怪你了?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当时我差点就要谈成一笔大生意了,结果后边传来你们兄弟俩打架的事儿,你们让我看起来像个笑料知道吗?”
“他侮辱了我妈妈,就该打,其余的与我无关。”赵疏遥冷冷道。
赵父不住的摇头,“都是浑孩子,不知道什么叫分寸,什么叫大局为重。”
赵疏遥转头看着赵明凯,从他的脸上看出了恨铁不成钢,看到了无奈,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他的母亲才是他的真心爱人,可让母亲颠沛流离的是他,背负骂名的是他,客死他乡的是他。所以他那套父子情深,让赵疏遥感到恶心。
“不说那些了。”赵明凯揉了把脸,“南市那边的学校已经帮你安排好了,是市一中,到时候你直接去报名就行了。房子还是当年的房子,我早就卖下来了,你还记得吗?你和你妈妈一起生活过的,不记得也没关系,我待会儿把地址给你。在那边你人生地不熟,什么事都要自己安排了,遇到什么困难就打电话回来,我会帮你解决的。唉,疏遥,你不要觉得爸爸偏心捷修,其实我……”
赵疏遥霍地起身,“知道了。我还有些书没拿,先去收拾了。”说完,他不等赵明凯说完,径自离开了。
赵明凯再次被堵了一下,他看着赵疏遥头也不回的离开书房,升腾起了一股挫败,他怎么也弄不明白,在这个家唯有他给予的温情最多,可赵疏遥对他甚至比对赵捷修还要疏离抗拒。
他疲倦地叹息。
赵疏遥在合上门之际,听到了这声叹息,但他的心依然如同磐石般不为所动。
这些所谓的关怀与温情,不过是赵明凯的自我感动罢了。
下午三点,赵疏遥背着背包,背包旁垂着一把布裹着的竹刀,他拖着行李放进车子的后备箱,然后前往……火车站。
“火车站?”赵疏遥微微蹙眉。
“这是您的证件和火车票。”司机把东西递给他。
赵疏遥一看,从华市到南市的火车票,二十三个小时,硬座。
车在行驶,他扭头往后看,赵明凯和冯语秀还站在门口目送他,冯语秀笑得明媚。
怪不得她会那么热心。
赵疏遥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只要能离开这里,什么方式他都可以接受。
挤上了火车,赵疏遥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唯一的幸运是,这是个靠窗的硬座。
车厢满是乘客,有各式各样的声色。赵疏遥长得出众,相邻的,对面的,隔着过道的,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那清冷的气质,俊秀得精致的眉眼,真的不是小明星?
赵疏遥没在意那些目光,他坐下后,眼睛看的一直是车窗外的景色,直到火车开动,画面不断远去。
他终于离开了那个家,离开了那个排斥他,算计他,仇恨他的那个家。
在这个车厢的,目的地大都一样,不少人都是老乡,他们很快就成了熟人,热络的交谈起来。自然少不了和赵疏遥搭讪的,先是一个热情的大妈,她得到赵疏遥点头摇头的回应后,身边的人也纷纷过来搭话,特别是几个大学女生,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要把赵疏遥了解得透透的。
但赵疏遥绝对不是和善友好的人,他只回答了“到哪里”的问题后,便带上耳机扭头看着窗外了。
目中无人,没有礼貌。
可看到他白皙完美的侧脸,那些怨言又被这无懈可击的美颜击破了,这样一张脸,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啊。
夜渐渐深,交谈的声音变少,许多人都各有各的风采姿势,睡了过去。
赵疏遥没在这样的环境过过夜,没有良好的睡眠环境他睡不着,头脑也格外的清晰。
他拿出车票,手指在南市这两个字上面摩挲了一下。
他记得这个城市,也记得他和妈妈的那个家。
四岁的时候,赵明凯带着他和母亲来到了南市,这是赵明凯安排的处所,因为那里离华市很远,可以他保护妈妈不受伤害。
他的妈妈没有错,错的从来都是赵明凯。他隐瞒了已婚的事,与他的母亲——一个日本留学生陷入了爱河,继而有了他们的结晶赵疏遥,知道赵疏遥三岁,赵明凯的原配找上门,她才知道事实。他的母亲是个传统的大和抚子,温婉,内敛,守则,未婚先孕已经是她为她所爱的男人做出的最大让步,可她从未想当破坏他人家庭的人,哪怕赵明凯口口声声说他并不爱冯语秀,他们的婚姻名存实亡。
但她依旧被打上了小三的烙印,所有人都忽视了这场罪行的罪魁祸首,矛头全对准了她。
于是赵明凯带着她和赵疏遥一路南下,让他们在南市暂时定居。
他说,你们等等我,等我把公司上的问题处理好,就离婚,然后接你们回来。
善良的她相信了,和儿子相依为命,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生活。
赵明凯偶尔会来看他们,可离开时依然是独自一人。
最终她等来了赵明凯的原配。
那时候他去幼儿园了,并不知道母亲遭遇了什么,可他翻阅母亲留下的日记,看到了从那天起,温柔美好,想芙蓉一样皎洁的母亲枯萎了。
两年后,母亲恳求赵明凯接走赵疏遥,承诺永远不会在出现。
母亲自杀了。
赵疏遥的眼睛里映照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光点,光点像星星一样闪烁着,他闭上了眼睛。
是他哭喊着让母亲带他离开的,他不愿意继续留在南市,那里让他不快乐……
为什么会不快乐。
因为一个人。
钟时天。
赵疏遥很聪明,他的记性很好,他甚至记得两岁的时候生日那天母亲穿的衣服的花纹,那天母亲亲手为他做蛋糕,那时她的厨艺还很糟,一个蛋糕从早忙活到晚,最后端出来的时候脚底一滑,蛋糕全摔到脸上了,他印象很深,因为他被逗得非常开心。
在南市生活的记忆他还保留了七成,其中钟时天占据了这七成中很大一部分。
他不会忘记,因为这个男孩恶劣的捉弄与鄙夷,让他对南市感到害怕,他想逃离,所以才哭求母亲带他离开。
如果当时他没有走的话,那么母亲就不会……
赵疏遥睁开了眼睛,眼中的寒光像毒蛇尖锐的牙尖。
钟时天,你还在吗?
同一趟列车,某间软卧里。
缩在被子里睡觉的某人忽然惊醒,他的四肢僵硬发凉,眼睛失神地看着车厢顶,五分钟才缓了过来。
他呼出了一口气,就算暖气足得发热,他还是裹紧了被子,含糊地嘟囔:“怎么又是那个噩梦。”然后又迷糊睡过去了。
第二天下午,终点站南市到了。
第三章
赵疏遥下车后,脸色苍白。
他有胃病,在赵家为了眼不见心不烦,他一整天也没吃什么,在火车上简单的吃了面包,一直撑到了现在。药……他记得放在行李箱里,在这里不方便打开,他只能拖着箱子跟着人群走往出站口。
南市的火车站有一半是施工状态,电梯无法使用,全是临时搭建的楼梯,到站厅内短短的距离,被蜿蜒曲折得长了百米,在途中还要被行人拥挤。踏入南市的第一刻,赵疏遥心里并不愉快。
他的行李箱二十来斤,在往常他一路提着也没用问题,但是现在,胃疼加上体力流失,他上楼有些磕绊。
最后一层楼梯,出口就是火车站外,但台阶却格外多。赵疏遥皱紧了眉,提气拎起行李箱。
他在心里默默数着台阶数,还差一点儿了。
可他的手臂酸疼,手指白中泛紫,登到倒数第二级时滑轮没有抬高,撞出了声响,行李箱脱手。
赵疏遥的眼里划过慌乱。
就在这时,行李箱被身边的人撑住,再顺手往上推,安然无恙的来到了平台。
赵疏遥转头看过去,是个严实的人,应该是男生,穿着蓝色的羽绒服,戴着帽子和口罩,全身上下唯一裸露的地方就是眼睛,赵疏遥瞥到他有长而翘的睫毛,非常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