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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裁班的许千山

作者:芥末君 时间:2020-11-08 05:44:50 标签:短篇 现实向

  “你们学校不是挺开放的吗?你这两年没见过?”
  “见过的……”许千山抿了抿嘴唇,抬头看郑旭,“张未然师兄就是吧?”
  郑旭点头。
  许千山低声道:“他——他毕业那时候,跟老师起了冲突,闹得很大。我不行的,我得安安稳稳地毕业……我以后,想做研究的。”
  郑旭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对毕业一点儿执念也没有,对北大氛围也只从张未然那儿有些了解,关于学术更是一个字儿都听不明白。郑旭没得可以安慰许千山的地方,干脆伸手搂住了许千山的肩,狠狠揉了一把。许千山被他吓了一跳,不自在地停下了脚步:“别这样。”
  郑旭莫名其妙:“别怎样?”
  “别碰我……别在这儿。”许千山低声道。他恳求地看向郑旭。
  郑旭觉得好笑:“就搂个肩膀,有什么不行?”
  郑旭不明白许千山的顾虑,但这人在郑旭怀里的姿势格外僵硬,好像搂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郑旭心里也膈应。他恨铁不成钢地捏了捏许千山肩膀,还是松了手。他四周看了看,这学校静谧又漂亮,仿佛一座精致的囚笼。只有在外边儿,在郑旭那狭小的地下室里,或者livehouse脏乱的后台,许千山能稍微自在一点儿。
  认死理的小傻子。郑旭想。他得有点儿出息,把许千山带出去。


第6章
  九月快要过完的时候,醍醐专辑的最后一首主打歌也录完了。之前排练加录音高强度练了两个月,终于自由了,郑旭啥也不想,直接找人替了周末两天的驻唱,在家一心跟许千山厮混。阿杉一开始不晓得厉害,回家待了一夜,第二天立刻四处打电话求收留。郑旭实在太过分,不分白天黑夜的,他隔墙戴了耳塞都没用。
  许千山坚持回去上课,郑旭也没办法。他周一早上把许千山送上回学校的出租,靠在巷子口的路灯上目送了半天,心里琢磨着大概是该买台车了。
  郑旭手上没钱。驻唱的钱就够温饱房租,拼盘之类的商业演出和偶尔的醍醐专场,他能拿到的钱也不多,都给攒起来换新的合成器了。现在郑旭只能指望新专辑。要是专辑卖得不错,他兴许能挣一些钱付个车的首付。
  不过,专辑能卖出什么成绩,郑旭自己心里也没底。
  醍醐在现场是很有名气的,然而再有名气也抵不过实体专辑没人买账。郑旭很喜欢的老牌乐队凹凸镜,去年在老炮们自己搞的音乐厂牌天际线签了张专辑,半年了,总共才卖出两千张,将将够回本。
  郑旭自己心里头清楚,现在摇滚没啥市场,半死不活的。他们这张专辑质量自己看着是石破天惊倍儿牛/逼,也说不好有几个人会买。签约的时候郑旭就想过了,大概率挣不到钱,就是给张未然练个手,再圆上他们几个的专辑梦。
  想归想,郑旭还是对专辑有一些期待。转回去七年,郑旭刚上大学的时候,凹凸镜乐队一张专红遍大江南北,街门口音像店都在放。他还是想看看结果再说。能站着挣钱,谁情愿跪下接行活儿呢?
  郑旭还在理想和现实之间转圈的时候,接到了张未然的电话。
  醍醐的专辑名定的是《棒喝》。郑旭提出来那天,不苟言笑的谢微微也对他竖了拇指,夸这名字牛/逼。《棒喝》一共十一首歌,主打就是郑旭写给许千山那首《灭顶》。他写得冷静又多情,编曲上有点儿prog的意思,还混了一段郑旭自己念的佛偈,特别欲。郑旭满意极了,就等着专辑发售给许千山听。但歌儿写完了这进度就不由他掌握了,得看张未然的。张未然得申音乐版权、买版号,各个方面都靠他去跑。这段日子以来,他除了正事儿都没怎么联系过郑旭。
  郑旭本来以为张未然这个电话是来跟进度的,结果张未然张嘴就把他吓了一跳:“怎么回事?胡非说《灭顶》是你从他那儿抄的?”
  “什么玩意儿?”郑旭难以理解,“关胡非什么事儿?哪个傻/逼说的?”
  是Lucky说的。
  那天Lucky去赶场,撞见郑旭和许千山之后,被醍醐的临时吉他手KL拉去喝酒安抚情绪了。他俩之前就有交情,后来又出来玩过几次。KL有天喝醉,就把《灭顶》拿出来给Lucky弹唱了一段儿副歌。Lucky听着耳熟,找胡非确认。胡非听完就炸了,直接冲到了张未然办公室骂他盗歌不要脸。张未然正跟人谈发行渠道,被胡非冲过来一顿骂给整懵了,好说歹说先把人劝走,赶紧来电话跟郑旭确认。
  郑旭皱紧眉头,没立刻回答。张未然急了:“说话!难不成真是抄的?”
  “抄个屁!”郑旭骂道。
  《灭顶》是郑旭自个儿写的,不过不是这阵子,而是在轮下的时候就写了个小样。
  那时候郑旭还没现在这么洒脱,刚离开学校来玩儿乐队,各方面都很迷茫。他把那些迷茫都写进了歌里,取了个特别装的英文名叫《Disillusion》,拿给在轮下其他人看。乐队排了两次,胡非嫌弃郑旭吉他写得不行,给改得面目全非。郑旭觉得这歌对他有特殊意义,不乐意胡非改,胡非也不乐意演个没给自己留创作空间的歌,两人僵持了半个月,这歌儿就黄了。
  在轮下从来没公开演过这首歌,但乐队成员是都听过的。郑旭不意外Lucky会听这歌耳熟,他不能搞懂的是胡非在干嘛。在轮下的时候他就知道胡非这人什么话都编得出来,但他说郑旭抄袭是什么意思?他们俩两三年没碰过面了,搞臭郑旭对他有什么好处?
  张未然听完郑旭的话,沉声说:“那我可能明白了。你在家等着,我一会儿去找你。”
  张未然说来就来,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郑旭家。他带来了胡非的新专辑。
  在轮下拆了之后郑旭就没关注过胡非的事儿,还是从张未然这里知道了个大概:主音吉他手胡非带着鼓手Lucky和节奏吉他重新找了个贝斯,组了改锥乐队。这个改锥去年也给拆了,胡非单飞签去了一家唱片公司,去年刚出了一张个人EP。张未然说郑旭听了就明白了,于是郑旭把阿杉叫起来,三个人聚在一起听了张未然说的那首歌。
  是《Disillusion》。
  不,也不能说是。胡非写了个不知所云的词,又把吉他全给改了,贝斯也面目全非,但人声和键盘还有鼓,都跟郑旭当年那个demo版本一模一样的。郑旭边听边笑,觉得胡非这就是典型的人品配不上技术。他甚至还有些惋惜,当年那么个天才的主音吉他手呢,在这儿写些什么玩意儿,低音区贝斯和鼓打架,高音区吉他和键盘打架,还不如当年在轮下的时候胡非改的那版。
  张未然笑不出来。他沉默半晌,说:“把《灭顶》删了。”
  郑旭觉得匪夷所思:“他抄了我的歌,凭什么我删?”
  张未然没他那么乐观,皱眉道:“你能证明吗?”
  郑旭哑然。
  当初郑旭自己觉得在轮下的时候跟大家关系不错,但最后决裂的时候成员一边倒地信了胡非,他就有点儿怀疑人生了。现在Lucky和节奏吉他两个人肯定是站在胡非那边的,贝斯那里,郑旭也没啥信心。这人当年没跟任何一边站队,回家上班去了。他也不是很愿意为这事儿再去麻烦人家。
  张未然说:“他这张EP签得太巧了,是赵科刚跳槽去浩瀚音乐的时候做的第一个项目。现在整个浩瀚都是赵科在管事,你让他承认黑历史,他肯定不会干。”
  郑旭冷笑道:“关我什么事?”
  张未然也跟着冷笑:“那你想让醍醐第一张专辑就背上抄袭的名声?”
  郑旭不说话了。
  阿杉全程当背景板,这时候见两人剑拔弩张地沉默着,才虚虚地插了句话:“可是删了……就没有主打歌了。”
  《灭顶》写完之后,他们聚在一起把前十首歌改了有半个月,人声轨几乎全部重录,又花了好长时间才定下《棒喝》的专辑主题。《棒喝》是骤然的呼斥加身,而《灭顶》是浪潮,是一切超越理解范畴的冲击,包括性,也包括欲,包括初初入世的迷茫,也包括初初恋爱的欢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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