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与好玩
然而现实终究是现实,他只能改变自己,改变不了别人。
杨司乐泄了气,稍显悲哀地看进他的眼睛,真挚地说:“牟翔飞,我不清楚在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会让你这么看我。”
“我那句话的意思是,”他垂下眼,瞥向感受到气氛变化而面露委屈的小姑娘,“你不想来,你妹妹说不定想来呢?”
他再度抬起眼,脸上的低落一扫而光,甚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你放心,你不怎么讨人喜欢,如果不是看在施年的面子上,我也根本不会忍到现在,毕竟我不是走投无路只剩你这一个选择。”
他讥讽一笑:“请你搞清楚,讨人喜欢的是你妹妹。”
“我不知道她整天在医院里呆着是什么心情,但起码今天下午她和我们一起排练的时候看起来很高兴、很自在。”杨司乐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脸蛋,“她懂事可爱,又是年年的学生,如果我们的歌能让她多高兴那么一会儿,我也会觉得高兴。”
“至于你,随便吧,爱来不来。”
他微微弯下腰,让自己的视线和小姑娘持平:“乖乖,想来看哥哥姐姐演出的话就和小白哥哥说,他会告诉他时间地点的。”
小姑娘一脸向往,却仍是碍于哥哥的态度不好擅自答应。她仰起巴掌大的脸,可怜巴巴地看向牟翔飞。
牟翔飞抱紧了她,不置可否。
杨司乐自认脾气不错,与人交往向来顺风顺水,偏偏在他身上数次碰壁,自尊心难免受创。他没耐心等牟翔飞回应,直接转身走回了烧烤摊。
其余人能从他的表情推断出,两人是不欢而散,席间谁也没再提让牟翔飞入伙的事。
队长难得不说话,陈楠和林漓自觉挑起了化解沉默的重任,一唱一和地替他分析用其他乐器代替的可能性。
杨司乐听着,一言不发地喝了一扎煮啤酒,半晌后总算恢复了笑容。
“离10月5号的live还有大半个月呢,不管能不能办起来,不管有没有人来看,不管最后效果如何,不能违背我们的初衷,就是开心!”
他说一次“不管”,就用酒杯底在木桌上轻轻磕一次,好像是在说服自己。
一呼百应,林漓敲了敲桌子,拉着左右的陈楠和谢沉一起举杯:“对!‘今宵’有酒‘今宵’醉,开心就完事儿!”
施年用余光偷偷瞄了瞄杨司乐陡然坚定的眼神,也举起了自己的可乐,正儿八经地说:“谢谢大家看得起我,愿意让我参与这次演出。”
杨司乐噗嗤一声笑了,用散发着酒香和暖意的杯子贴了贴施年的脸:“瞎说什么呢,是我们要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牺牲休息时间跟我们一起胡闹。”
“也谢谢刀子嘴豆腐心的陈老板、陈老师,愿意浪费钱借场地给我们几个小屁孩儿。”
他招呼着陈栩,把杯子伸向半空中:“总之,祝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来来来,干杯!”
分散于三栋教学楼,因为“今宵”才有可能同时围坐在一张饭桌上的五名高中生,和一个三十出头的昔日乐队主唱,在这个没什么特别之处的夜晚,热热闹闹地碰了杯。
没人去管未来,没人在意即将迎来的困难,没人揭穿浪漫和理想的风险,包括林漓,包括陈栩。
所有人都真心实意地一饮而尽,寄希望于此刻无忧、来日方长。
陈楠的杯子里也是煮啤酒,喝过两轮就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脸颊酡红,仗着酒劲儿一把掀开林漓,趴在她腿上紧紧抓住了还算冷静的谢沉的手。
“谢沉!沉哥!楠楠感谢您!”
谢沉:“……谢我什么?”
陈楠:“你不知道,我太难了!”
他用另一只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带着哭腔,感慨地说:“最开始我在家练吉他,我妈指着我鼻子骂,说我笛子还没练好就想着练别的。我义正言辞地告诉她,我们乐队里有个年级第一,你给我往后稍稍!她马上变脸:哦,那没事了,你接着练吧。”
谢沉从没想过自己考个年级第一居然还有这种用处:“不客气……”
林漓喝得更多,她使劲儿掰开陈楠的手,换成自己的:“有没有点儿轻重?我家谢小沉的手都让你挠红了!”
谢沉和施年喝的是同一瓶可乐,本来毫无醉意,但听完林漓的话,低头看见和自己十指紧扣的林漓的手,他发觉自己好像有点儿微醺了,脸皮烫得不行。
陈楠不留恋有妇之夫,潇洒地转了个身,又掀开杨司乐,趴他腿上握住了施年的手。
“首席,学神,尊敬的施年同志!楠楠也要感谢您!”
“以前你就是我心里的一道白月光。”
施年惊得眼睛一瞪。
陈楠打了个酒嗝:“——皮肤白得像月光。”
施年松了口气。
“那么高冷,那么直接,那么,嗝……无趣。谁他妈能想到你也愿意纡尊降贵来我们乐队!”
陈楠扯着嗓子干嚎:“我何德何能,可以同时被两个学神带飞啊?呜呜呜我太牛逼了!”
杨司乐听不下去了,无情地把他推开:“差不多了啊楠哥,收一收,我家年年还得吃肉长身体呢。”
忘了这边这位也是有夫之夫,陈楠好恨。他抄起酒杯,眼里闪烁着点点泪光,充满希冀地望向了对面的陈栩。
“陈老师,楠楠……”
“别。”陈栩竖起手掌,拒绝他的碰触,“我现在不走心只走肾,要和我睡,你先排队。”
陈楠:“……哥,我未成年。”
陈栩:“弟,我正值壮年。”
陈楠遗憾地放下酒杯:妈的,遇上对手了。
几个人吃吃喝喝吹牛闲聊到晚上十点多,再不散就要过音中的门禁时间了。
林漓一身酒气,不方便回家,索性和谢沉一起回学校。陈楠亦然,和家里通了电话就准备去杨司乐家睡一晚。陈栩酒量好,自己骑着小电瓶慢悠悠地走。
施年原本有话要问杨司乐,无奈第三人在场,他愣是憋了回去。
杨司乐坐在出租车的副驾,从后视镜里瞧见他老是往自己这边看,主动回头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
施年对他今晚频繁地叫自己“年年”始终耿耿于怀。
除了他爸妈,和日记本里记录的“洋洋哥哥”这样称呼过他,没别人叫过。
那种熟悉感再一次猝不及防地找上门来。
他看了眼旁边已经歪着头睡过去的陈楠,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靠在副驾背后,小声问:“杨司乐,你今天……为什么叫我年年?”
杨司乐有点醉,闻言反倒勾着头,在车门和座椅之间的空隙中抵住了施年的额心,浅笑道:“我不能这么叫吗?”
两人挨得实在太近,杨司乐话间的酒精气把施年的脑袋蒸得晕晕乎乎。他也仿佛是醉了,呵着气答:“你能。”
杨司乐垂下眼睫,鬼使神差地盯住他的双唇,试探性地叫他:“年年?”
施年斜着眼,胆战心惊地望向陈楠,发现他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就很微弱地应下来:“……嗯。”
杨司乐始终很专心,听见他应了,顿时加深了笑意,肯定地唤他:“年年。”
施年的心怦怦直跳,完全把要追究那种“熟悉感”的念头抛到了脑后。他舔了舔嘴唇,稍稍大声了一些,笑着答:“嗯。”
“年年……年年,年年,年年。”
杨司乐不自觉阖上眼,凭直觉蹭了蹭施年的鼻尖。他格外想像以前一样,亲一亲施年的额头和脸颊,再把他抱进怀里好好揉一揉。
而施年比之更甚。
他发现自己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杨司乐,喜欢到心脏都为他过速搏动得发痛了。
他想吻杨司乐,想现在就坦诚心意,想让杨司乐的醉意渡到自己身上,然后两个人可以光明正大地为此冲动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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