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灵者说
共情这两个字他是不陌生的,确切地说,是他的专业范围之内。是由心理学家罗杰斯提出的,咨询师必须具备的体验他人内心世界的能力。在这一点上,他自认为还是有那么点天分。
只是何云起从来没想到,他还能有体察鬼怪内心世界的这一天。
进入共情后,灵魂生前的视野,会成为共情者的视野。这个何云起是知道的,他也做好了准备,看看能不能在这些片段中发现什么。
视野不断摇晃着,耳边听见的,是一个姑娘轻轻的笑声。
开始了——
姑娘走过长长的走廊,正巧路过了镜子,她停下脚步,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何云起这才看见,镜中的“自己”穿着一袭白裙,梳着高高的马尾,画着淡淡的妆。正抱着一大沓稿子,笑得如同春日里绽放的樱花。
一切都好极了,像她的笑容一样明亮,这女子,难道就是那贴在十九层高楼外的怨灵生前的模样吗?
她喜滋滋地进入办公室,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打开邮箱,将一封特别标记的邮件看了一遍又一遍,每一次浏览,何云起都能听见她发出的脆生生的笑,甚至到最后,她不得不捂住嘴来掩盖自己的笑声。要是现实中真有气场这玩意,此刻这位姑娘的周围,已经弥漫开一层粉色的云雾了吧?
“温蕴,你笑什么呢,笑了一早上了都不带休息的,小心肚子疼了!”一旁的同事也察觉到了她的情况,好奇地打趣到:“什么好事也跟我说说,你老公又送你东西啦?唉……叫人羡慕呀,我也想有个那么有钱的老公!”
这个女孩叫温蕴?是个不错的名字。何云起居然毫无阻碍的接受了自己正在窥伺他人生活的现状,心安理得的开始品味起人家的名字来。
“才不是……你小声点!还……还没结婚呢……”虽然看不见姑娘的脸,但是从她的语气还是能轻易的猜到,此时她的脸一定红透了,只见她立刻伸出了手,从桌上拿了一颗糖塞到了一旁小姐妹的嘴里:“就你话多……你过来看,我喜欢的作家,她给我回邮件啦!”
这句话一出,一旁的小姐妹也坐不住了,一蹬腿,操纵电脑椅滑到了她的身边,与她紧紧挤在了一起,也瞪大了眼睛将屏幕上的邮件看了一遍,脸上露出了同款的笑容,她一把抓住了温蕴的肩膀,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兴奋,低声道:“哇——追星成功啦,大大说你写得好呢!看来我们的蕴蕴,除了长得漂亮,还是个大才女,说不定将来……还能跳槽,和大大成为同事呢!”
温蕴闻言只是笑,又把办公桌上的糖给一旁的姑娘抓了一把:“你动静小点,我就谢天谢地了!”
看起来,现在的温蕴还拥有着自己的幸福生活中,有家庭富裕的男友,有喜欢的小偶像,还有陪在她身边的好朋友,这样的生活,不知让多少小姑娘心生向往了。
画面一转,映入眼帘的是公园里阴暗的路灯,这视线实在是摇晃得厉害,还夹杂着一阵阵抽泣的喘息,场景突然就让人觉得胸闷起来。
何云起还没搞明白是什么状况,视线就已经模糊得不行了,视野里全都是泪水,已经将双眼泡得看不清任何东西了,只有一块块模糊的光晕,耳边喘息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呜咽,变成了啜泣……看来她的情绪非常的不稳定,这声音依然来自温蕴,只是不知道她到底遇到了怎样的困难。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这让一贯好视力的何云起极不习惯,他努力集中注意力,想透过温蕴的眼睛看清一些。
在昏暗的灯光下,温蕴正划着手机,一边颤抖地抽泣,一边交替浏览着两个界面,那是两条新闻热搜——
“知名畅销书作家舒兰新书即将出版,精彩内容先睹为快”
“知名企业家叶之滨坦陈与作家舒兰一见钟情,婚期将至,双喜临门”
看着看着,她的视野再次模糊起来,泪水不断地往下奔涌,无论怎么抹都抹不干净,哭声也越来越凄惨,越来越悲凉……何云起不知道这两条新闻究竟与她有何关系,但是听这哭声,实在是让人心疼不已。
“那是我的……我的!”温蕴抽噎着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几个字,语气里包含了无限的委屈和愤怒,可更多的,是对现实的无力和无奈。
我的?
还没细想,白光再一闪,这第二段回忆到此结束,视野再次转向新的场景。
这就让人十分头疼了,如果说是电影里的走马灯,怎么也得连贯起来吧,这有一阵没一阵,没头没尾的,想要明白温蕴所受的冤屈,还真是不太容易……
画面刚一切入,就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那声音实在是过于凄厉和尖锐,像一把刀子直直地朝着耳膜捅了过来。
说起来着实丢人,何云起确实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吓了一跳。
视野极其昏暗,模糊不清,与其说在摇晃,不如说是颤抖。何云起想要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这视野的主人似乎陷入了极大的恐慌,想要看清情况,实在是太过艰难。
她的哭声、她的惨叫声、她几乎蹦出胸膛的心跳声,全都交织在了一起,在何云起的耳畔炸裂开来。
何云起试图通过眼前昏暗的景象来判断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睁大了自己的眼睛……昏黄的灯光,潮湿发霉的墙壁,还有背后散落的破败木箱,这难道是哪个工地的仓库?温蕴出现在这里,恐怕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她的面前站着一个人,尽管逆光,但何云起还是看清了,那人的脸,被面具遮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到底是谁。
一阵闷响,像是从脑仁里炸开的惊雷,震得人心里发慌,别说是温蕴了,连与她共情的人都觉得一阵目眩,哭声和叫声顿时虚弱了许多,视野的右上方有一缕殷红缓缓淌过,这难道是……伤了脑袋了,自己现在正在看着的,恐怕是温蕴死前的那一刻!
这些片段,是温蕴留下的最后的东西。
“姑娘,你别怪我,我也是受人钱财,替人消灾。”低沉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闷声闷气的,听着叫人很不舒服,温蕴听了话,却没有逃脱,而是不断的摇着头,视野也随着她的动作不停的摇晃,面具人靠近了她,视野也跟着向下,她在看自己的腿,尽管已经有着斑斑血迹,还带着擦伤与淤青,但是露出在视野中的那部分小腿,依然是修长笔直的。
下一秒,面具人的左手,握在了她的脚掌上,紧紧攥住,而右手,捏住了她纤细的脚踝,双手一同开始用力,将足弓向着脚心的方向掰去——
“这是老板要求的,对不起了。”面具人抱歉的语气与他狠辣的手法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那双手的力气太大,大到温蕴无法承受的地步,她就这么瞪大着双眼,和着血和泪,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足弓的骨节被一节一节的掰碎,每一次骨骼断裂都发出“咔咔”的声响,都伴随着她痛到极致的颤抖与哭叫……
直到最后,脚腕与脚掌连接处的白皙的皮肤,再也绷不住碎裂的骨骼,竟一下子被生生拧出了巨大的血口,粘着血块的白骨赫然出现在视野里,她的双足竟然就这么被人狠狠地拧了个一百八十度!已经彻底碎裂了!
痛,太痛了,痛得她两眼直发黑,痛到何云起都承受不住她凄厉的尖叫和哭喊,痛得连与她共情的他都呼吸困难。
嘶……
何云起看不下去了,他实在承受不住,本能地偏过头想要逃避这一画面,可他不能替温蕴扭头去。而那时的温蕴,早就彻底崩溃于自己的处境,她哭喊着,不停的求饶,乞求着能够活下去……
“我不要……我不要了!我不要书了!我不要他!我什么都不要!我走……让我走!”那是温蕴痛到几乎发不出声音的呼喊,何云起能感觉到,此时的她已经意识模糊了,他甚至能够透过她的视野,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她仿佛被浸泡在自己的血中,就算能活下来……她也再不可能回到从前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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