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味香烛店
贾栏山咧嘴一笑,脸上的皱纹越发深陷,一脸苦相,他颤颤巍巍地点头:“是啊是啊,我儿子能干啊,如今挣了大钱啦……”
红药默了默,正要说什么,香烛店大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人一脚踹开,一个满头花白一脸凶相的老头叉腰飘进,他嗓音如铜锣,指着贾栏山就开骂:“贾老四!你个丧良心不要脸的东西!死了手脚都不干净!居然偷到老子屋头!要不要脸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方冲一看这老头脚下——果然也没影子。
第57章 甄甄贾贾
一脸凶相的老头噼里啪啦骂得尽兴, 贾栏山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红药寻着老头骂人换气的间隙插话道:“有话好好说,要骂人也别总重复用那几个词儿,换点新鲜的。”
正换气酝酿下一波脏话的老头喉间一哽, 骂不出来了:“……你就是赌场老板?”
“???”红药满头问号,“赌场老板?什么赌场老板?”
老头眼睛一眯, 一脸已经看穿一切的表情:“别装了, 这种小把戏我看得多了,外面整个正经生意的店面, 实际上里头是地下赌场, 挂羊头卖狗肉, 哼。”
现在的小老头想象力真丰富,红药和裴慈对视一眼,为自己正名道:“我这香烛店做的是正经死人生意, 不嫖不赌无毒无公害。”
老头满脸不信:“香烛店?他贾老四能在香烛店花七八万?他是拿香熏蚊子还是一天二十四小时点蜡照明啊?”
被质疑红药也不生气,实话实说道:“若真用我店里的香烛熏蚊照明,这钱, 起码还得再翻个几倍。”
老头再度被哽,一脸看无良奸商的表情瞪着红药。
红药眼神在这两个性格截然不同、态度似仇非仇十分微妙的老头间转了一圈, 饶有兴趣地道:“我是不是赌场老板你问一问贾栏山不就知道了?”
老头冷哼一声, 眼神厌恶地瞪了贾栏山一眼。
贾栏山浑身一颤,小声道:“不……不是, 红老板不是赌场老板……我没有赌……没有赌……”
听了这话,老头神色松和了几秒, 然后又拧起了眉毛:“没有赌, 那你真花了七八万买香烛?”
贾栏山苦着脸点头。
老头眉头拧得更紧,看起来凶恶且烦躁:“你他妈是用香烛铺棺材底啊还是要带去下辈子接着用啊?感情你人死了花的不是你自己的钱……嘿,还真他妈不是你自己的钱!”
老头像是终于反应过来重点一样, 怒道:“贾老四!你欠了债来老子的娃儿身上抠钱?你他妈是绝后了吗?!”
红药适时开口:“这钱是你的?你和贾栏山什么关系?”
老头恨了贾栏山一眼:“我是他表哥甄大善!这钱——”
“这钱是我的!”贾栏山顶着他老表哥凶狠的视线大声打断了他的话,说完又立刻缩着脖子盯着脚尖发怂。
甄大善气到咆哮:“你他妈再说一遍!这钱是哪个的?!”
贾栏山虽怂,但却一步不让:“是……是我的!就是我的!是我儿子给我的钱!你……你家那么穷,根本就拿不出这么多钱!”
甄大善咬牙切齿:“是,我家穷,比不得你那个好儿子能挣大钱……既然你这么看不起我家,那你变成我的样子给我娃儿传啥子梦?要啥子钱?找你儿子去要钱啊!你儿子一辆车就几十万,给你点零头你都花不完!”
贾栏山没有回答甄大善的问题,只是埋着头喏喏重复:“是我的,是我儿子给我的,是我儿子给我的……”
甄大善最看不惯他这副一遇到事就缩着头不听人话的样子,心中的火星子‘轰’的一下彻底引爆……然后这个长相凶恶,看起来年轻时没少混黑的凶狠老头再次叉腰做茶壶状,绕着缩头乌龟贾栏山喋喋不休地骂。
围观的方冲有些失望,他还以为能见识一回小鬼互殴呢,结果又是场单方面输出。
“红老板,你说这钱到底是谁家的啊?”方冲压低声音问。
对小鬼互殴和老表哥单方面训弟都不感兴趣的红药头也不抬,拿着竹篾认真编狗耳朵:“你觉得呢。”
“我觉得啊……”方冲摸了摸胡子没刮干净的下巴,小声道,“我觉得是甄大善的,虽然他长得凶看着狠,但感觉人应该不错,毕竟骂人的脏话都只有翻来覆去那么几句,那个贾栏山就……感觉啧啧啧。”
他最怕对上这种人了,看着胆小如鼠畏畏缩缩的,逼得狠了直接自闭,可僵持久了,自闭的人绝对换位变成他,人还一副你好凶我好害怕、我听不懂你别逼我了的样子,周围人就算知道情况也只会劝你不要计较了,这种人是说不通的。即便有人帮着一起声讨,被声讨的人也不痛不痒,偶尔还要做出一副被欺负了但他不说的隐忍模样来恶心恶心你……
想到这儿,方冲不禁同情地看了一眼甄大善,就他这长相,对上这种人更加吃亏,不知道情况的,绝对会以为他在欺凌弱小。
红药编狗耳朵的动作一顿,淡淡道:“错了。”
“嘶!”方冲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阅人无数竟也看走眼了?莫非这贾老四是真老实?!
裴慈笑着摇摇头,好心给他解释道:“红药的意思是,不管这钱从前是谁的,之后都会是他的。”
方冲:“……噢。”
他居然忘了,红老板连鬼王的钱都坑,怎么会放过这都放上了香烛店柜台的钱呢。
一个狗耳朵编完,红药决定放下竹篾歇一歇,顺便为这两兄弟断断官司……实在太吵了。
“从头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茶壶甄大善对着个不开腔的缩头乌龟输出半天,没得半点反应不说反而憋了一肚子火,这时候听到红药这话,仿佛找到了发泄口,当即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前两天我家三个娃儿突然一起给我烧了一大堆祭品,这一不逢年二不过节三不是清明的,突然烧纸,那肯定有问题啊,我心里头担心,就入了娃儿们的梦。”
甄大善说到这里,又恨了贾栏山一眼:“结果三个娃儿看到我就问我债还完没有,没有还完他们再给我凑点出来,我当时心里头就一慌,以为娃儿些是遭孤魂野鬼骗了,但后头又觉得不对,孤魂野鬼最多是骗点冥币吃食不会要真钱,而且不可能扮我扮得那么像,连我的三个亲生儿女都骗得过。”
这老头还挺精明!方冲跟听破案故事一样,好奇道:“然后你就想到贾栏山了?”
“哪儿能这么快啊!”甄大善也挺配合,继续道,“能扮成我的样子骗过我那三个娃儿,这鬼肯定是熟人啊,我就赶紧去城隍庙求城隍爷指点迷津,还是一个特漂亮的阴差姑娘接待的我!”
看甄大善说着说着突然眼放亮光的模样,三人便知道那位特漂亮的阴差姑娘是谁了,甚至还知道那位阴差姑娘接待他的时候戴的是哪个头。
“听我说明情况以后,阴差姑娘就帮我看了命薄,我家死了的亲戚只有几个还没投胎,原本我是打算一个个上坟去问的,但那阴差姑娘好心为我指了条明路,她说,如果是死后欠下的债,还得用钞票还的,债主多半是尾巷香烛店的老板。”
方冲朝红药挤挤眼睛,打趣道:“红老板,名声远扬哦~”
红药却一点也不在意地道:“她说的对。”
裴慈没说话,笑了一下。
“我本来打算在香烛店守株待兔,结果才刚找到地方,就看到贾老四带着钱上门!”甄大善大声道,“骗我娃儿的鬼不是他是谁!”
有理有据啊,三人一起看向贾栏山,想听听他怎么说。
贾栏山……贾栏山缩着头什么话也不说。
见状,红药也不生气,十分干脆地道:“好的,那这钱就算是甄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