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春
“而且不光是一个人在捉小孩儿,”孟春道,“应该有很多很多人都在捉。”
“玄冥倒是说过人界的确有许多地方突然无法探视了,”句芒深吸了口气,“人界又要闹些大事出来了……这样,这事儿你们几个别管,我亲自去查。”
“哦,那好,”季春应得爽快,双手一合将玉瓶变出来,“交给你啦。”
“还没问,凤凰怎么了?”句芒接过玉瓶,问了句。
季春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诡异,想笑又觉得笑出来不太好似的,一字一顿道:“涅槃失败,成了个蛋。”
句芒顿时笑了出来。
孟春听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拉着阿岘坐到了一旁,叫仙童端了些吃食上来,一边吃一边听。
这事儿交给句芒了便不再需要他们插手,几个人忽然闲下来,没事儿干,仲春便开始抱着一堆书要抽背孟春,孟春虽然背不出来,但他溜得快,仲春一来找他他就去冥界找阿岘,再一起去人界找婆婆的二代转世。
二代转世的小姑娘叫枫菁,生在农户,头一次见孟春和阿岘时羞得说不出话来,一来二去混熟了,才能小声应出几句。
“我也不太记得怎么被人带走了,”枫菁道,“记忆有些含糊,但……我大概是听见了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孟春问。
“不记得了,”枫菁道,“那声音断断续续的……”
“没关系,没关系,”孟春连忙道,“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想不起来便算了,”阿岘坐在旁边,轻声道,“以后定要小心些。”
枫菁忙不迭地点头,犹豫了会儿,又道:“我记性不好,但隐隐记得抓我去那老人冲着镜子说,不能杀我,留我有用……什么的……”
“你同孟春处理过同一件事,”句芒忽然问道,“感觉他怎么样?”
“那也不算同一件事,”季春纠正他,“我是碰巧路过。”
“嗯,”句芒应了声,“他怎么样?”
“您是问他这个人还是他的法力?”季春低头,在仲春给的纸上默写下要他背诵的东西,停了许久,才开口,“他太天真了。”
句芒手中同样握着一支笔,默写着和季春同样的内容,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神族博爱,其中各有偏爱,孟夏爱妖,季冬偏仙,唯独孟春是偏爱人的,”季春的语调很轻,几乎听不出什么起伏,“他恐怕是神族中最亲人的一个……但您与我都清楚,人族才是最可怖的。他们天生没有任何法力,魂魄中拥有无限可能。”
“若说妖魔冥界为黑,仙神为白,人界便是六界之中那唯一的一抹灰,”季春在纸面上写下最后一笔,放下笔抬起头,“是黑是白,只在他们一念之间。”
所以天界古神会随时都监控着人界,以防他们做出些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来。
人族总这样,他们想飞,便用蜡糊上羽毛妄图接近太阳;他们想成仙,便自我摸索出一套修炼功法;他们贪心不足,想登上天空,也想钻研陆地。
句芒那页纸一个字都没写,他听完季春的话,在等着他做一个总结。
季春纸面的墨彻底干了后,他才缓缓道:“孟春若是不舍弃那份天真,便什么事也做不成。他迟早会被人族拖下水。”
句芒点点头,道:“仲春和你说的一样。”
过了会儿,他又说:“那此事便不要让他知晓了。”
他放下笔,在季春略带疑惑的眼神中轻轻点了点桌面,空中似有什么防护的透明屏障被撤掉,季春这时才感受到整个天启界弥漫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湿气,湿气中带着令他心惊的威压。
季春倒抽口凉气,低声道:“这是……?”
“人族贪心,他们不光提了太多孩子的灵根,还强行注进修道者、动物、魔族妖族的体内,恶事做尽,”句芒道,“水汽已落到天启下界,三日后落入人界,水淹四方,乃天罚,所有知晓此事的人族都将死亡。”
“只是知道就要被罚?这次怕是有些太重了,”季春沉默许久,道:“孟春若是知道了……”
“不能让他知道,”句芒像是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这几日看好他。”
“是。”季春应道。
第79章
手头查着的事忽然转交给了句芒,孟春便这样闲了下来。
他闲着没事,又要躲仲春日复一日的抽背,拉着阿岘从自己的小河边跑到冬神玄冥的住处看雪。
那里的雪铺了一地,踩上去咯吱咯吱响,脚印印上没多久便又被从地上冒出来的雪填满。
他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短短几日便将天启界上下逛了个遍,最后还是被仲春逮到,回了自己的地盘开始抽背。
孟春靠在阿岘身上,任凭仲春问什么他都答不出来,每当仲春要生气,他便从指尖开出几朵花讨好似的递过去,搞得仲春哭笑不得。
那日阿岘说有事要回冥界,孟春便送他到界阶口:“什么时候回来?”
“我还没走。”阿岘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总得问清楚些,到时间了你还不回来,我才有理由去冥界找你啊。”孟春答得理所应当。
守在界阶门口的几个护卫眼观鼻鼻观心,就当他俩不存在,阿岘的表情愈发无奈了,同他说:“半日,最多一日。我好歹也是个鬼王,总得回去处理些事物。”
“那我好歹还是个神君呢,都没有什么要处理的事,好无聊,”孟春伸手过去拉着他的手,手指一点点往上爬,在他手腕上那个护得完好如初的花环上点了点,“早些回来。”
阿岘却顿住了,嘴里含含糊糊地嗯啊一通乱应,手轻轻抽回来,快步下了界阶,孟春像是看见他耳根红了,连下界的脚步都有些匆忙。
孟春低头盯着自己指尖看了片刻,又踮起脚往下看,旁边的护卫拦了下:“神君,句芒大人不允许外出。”
“啊,我知道,”孟春站直了,又有些疑惑地扫了眼自己的指尖,“我就是……看看。”
阿岘最近怪怪的,但孟春说不出哪里怪。他们认识也有几百年了,互相之间靠一靠,拉拉胳膊碰碰手臂什么的也是常事。早些时候孟春被仲春关在屋子里背书,阿岘还会变成烟雾从门缝钻进去让他靠,跟个挺大的枕头似的,靠着还很软。
但最近阿岘不让靠了,或者说是靠的时间稍微久一些他就会把自己推开。
为什么?
孟春想不明白。
他从界阶溜达回自己的树林里,靠在那颗种下不久的紫藤花树下,看着一只腓腓从河岸对面跳过来,那只白毛的腓腓毛皮被他养得有光顺滑,摸起来就不想松手,他眯缝起眼睛,看河水淌过,紫藤花的花藤也往下垂,似乎是在他脸上轻轻扫了下。
这些种在天启界的植物逐渐有了灵气,但能自己行动起来,还挠脸的,这是孟春见到的头一个。
他将腓腓放开,转过身去,以掌心贴合在紫藤花树上,合上眼,竟然从那根部探查到一缕小小的魂。
用灵力浇灌而出的魂,纯净而无暇,孟春顿了顿,闭着眼转过身。
何止紫藤花树内,他闭着眼,却在一片黑暗中看见周遭的花草树木中都孕育而出那一点点闪着光的魂魄。
这些是他创造的,他放置于此处的,会在不久后诞生出新的生命。
孟春惊喜地睁开眼,打算等阿岘回来之后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他,可阿岘却忙了起来,来天启只能呆上一会儿便又要离去,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树林里的花草树木中的魂逐渐长大,孟春没了阿岘陪伴,原本无聊的日子便更加难捱,恰逢玄冥座下仲冬神君大婚,迎娶妖族女子,句芒带着他们三个去参加婚礼,闹哄哄的一通玩儿才没那么无聊了。
孟春看着殿内,仲冬耳垂上忽然多出的一滴水滴形状的印记发愣,等回去了之后他呆在仲春的柳树上,用柳条编出一张吊床躺在上面,仲春懒得理他,抱了本书靠在树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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