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历师
历法经在前清就已经失传了,隐居在山中的古汉族虽然空有个名头在,却失去了维持他们本族文化传承的东西。在几百年前族里面的大巫确实能招引历神,但是那都是不知道多少代之前的事情了,放到现在,就算是些见多识广的大巫都不会,更不用说他们这些普通族人,如今这些东西阴差阳错的回到了萧南烛这里,这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了几分注定,而对于此,萧南烛倒是主动和姬宰说了自己想将历法经原卷,黑龙骨架和太岁都归还华夏族的想法。
他本身不太看重这些东西,再加上姬宰描述的华夏族现状也未免太惨了些,想来当地的经济发展估计就和许多困在深山里的贫困县差不了多少。他虽然从小没在那里长大吧,但说到底他的父母族亲都曾经生活在那里,为那个地方做点什么也是情理之中。
尽管他的父母早就已经不在了,那个听上去滑稽又陌生的本名于他而言也没有太多触动,但是故乡到底是故乡,有机会还是要回去看看的。姬宰在Y市丢了工作,过段时间的确是要回老家一趟,而萧南烛心里这么想着,倒是想顺带将这事和除夕提了提。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他怎么也找不到除夕的人,虽说除夕之前是有和他提过,这几天他要同几位传统历神自行处理些有关月关邪祟的事,可能不会出来的太频繁,可是这好几天没见着人还是让萧南烛心里有些不习惯了。
上次上巳的酒宴过后,除夕明显心情好了许多,原本冷冷清清的历纸上时不时也有其他历神来串门,年兽因为各位神君们热情的诸如元宵,月饼,粽子,汤圆的投喂而心宽体胖了不少,搞得看着越发没有凶兽该有的威严了。
恰巧月关将至,邪祟猖狂了不少,除夕也没法像以前那样时常清闲地陪在萧南烛左右了,对于这件事,萧南烛的意见那肯定是挺大的,只不过他这人没什么原则,一看到除夕皱起眉头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就算是他家大美人要他的命他都不管不顾了。
对自家历师这番体贴,除夕心里倒也清楚,他本是个不通情爱的死板性格,如今却也算是开了几分心窍。连日来月关将至,邪祟骤然变多,他也不得已占用了些私人时间和几位传统历神私下里讨论了一番。清明是觉得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并不算什么异常,月关本就邪祟会多,本不该如此在意,而寒食和除夕却是有些放心不下,毕竟他们本就比清明年长些,总不会这么随便地就将这件事当做是桩不起眼的小事,除夕私下里领着年兽出去了几趟,却发现那些邪祟似是从某个奇怪源头不断地涌出,而待他仔细查看之后,问题居然还是出在当初的那个滨江路大桥工程上。
蛇母已死,蛇子蛇孙也早已化为了灰烬,萧南烛当初和他的收尾工作做得很好,没道理还有什么余孽留在江底,除夕想不明白是什么东西引得那湖底不断地有邪祟涌出,他几次想要探查却什么异常之处都没有发现,恰在萧南烛和姬宰忙着处理历法经的那几天,除夕同寒食一道去了趟当初的那个滨江大桥底下,可谁想夜色之中,那千万邪祟竟是如地狱恶鬼一般自江底爬出,尽管除夕和寒食被迫现身将其一一斩杀,可是他们自己还是受了不少折腾,除夕原本复原了不少的身体直接就被污染了大半,当场就差点倒戈伤了寒食。
“除夕!!除夕!!!你看清楚我是谁!!除夕!!”
一身龙气的寒食虽然拖着具并不强健的躯壳,但满头华发神色冷峻的模样也很具威慑力,可惜除夕神力远在他之上,那身染血的红衣衬着那双发红的眼尾看着就让人胆战心惊。寒食硬着头皮与他缠斗了许久,最后还是他不得已唤出清明才将神智丧失,险些杀了自己的除夕制服,清明对于许久没有异常如今又一次被邪祟所污染的除夕显然很是忌惮,寒食脸色惨白却还是将一脸是血的除夕给带了回来,待回到家中时,萧南烛还在外头还没有回来,而因为室内熟悉充盈的福泽而短暂恢复神智的除夕怔怔地看了眼自己满手满身的鲜血,半响却是低哑着声音似乞求一般的对寒食和清明开口道,
“今日之事,务必瞒着历师,这次染身的邪祟与往常有异,我虽然如今短暂清醒却无法将其彻底清除……”
说这话时,除夕有些难堪地侧过了脸,今夜之事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连他都自己无法相信以他的神力居然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被占据了躯壳成了那些邪祟的傀儡。眼下他满身都是肮脏血腥,红衣散开在地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平日里和他关系本已经好了许多的寒食和清明看上去都有些不敢靠近他,而只要他心神稍有松懈便会马上变成一个举止放荡,嗜杀嗜血的妖物,而想到这儿,除夕纸白凄艳的脸上便勾起了一个惨淡的笑。
“那桥底的异常待我恢复后再去查看,只求你们别将此事告诉历师,他最厌恶不过的……就是我如今这幅模样,拜托了。”
除夕的情况被寒食和清明遮掩的很好,萧南烛只当他还在忙活自己的事便也没去烦他,他不知道除夕眼下正遭遇着什么,心里却隐隐地有几分不对劲,恰好谷雨那天有件事暂且让他将这件事给放了下来,而眼看着窗户外头一片晴朗,天空中隐有不详之势,只穿了件千鸟格线衫的瘦削男人在窗边懒洋洋地点了只烟。
“唉,谷雨不下雨,坏兆头啊,为了迎这小圣人出生真是累煞我哟……”
身后传来个女子嗔怪的声音,萧南烛稍一侧头便看见这年历里走出来的美人一身攒花粉裙,掌心还举着把绘着烟雨江南的纸伞站在他的身侧。这伞中藏得自然是能迎来五谷丰登的充盈雨水,只不过此时这女历神硬是将其收起,所以外头才一片放晴,而见谷雨一副不开心的模样,特意让她今天别下雨只为了能让那小圣人赶紧降世的萧南烛也是勾嘴一笑,几步走到她面前眯了眯眼睛道,
“等圣人从圣人妈的肚子里生出来了,你想怎么下就怎么下,咱们收钱办事总不能让客户吃亏吧?”
“历师你当然说什么是什么啦,我哪能有什么意见……”
一副十分不满的样子拧过头,谷雨的脾气比元宵,春分这些小丫头要来的刁钻不少,自然不会被萧南烛几句话就哄的妥协,萧南烛见状好笑地把烟夹在手里,见这大小姐一副不买自己帐的模样,打早上她来上班就看出她有求于自己的萧南烛便故作深沉的咳嗽了一声,接着难得带着几分调侃意味地开口道,
“那要我如何向神君你赔罪啊?”
“恩……我要历师赔我个典故!”
一听萧南烛的话就赶紧开了口,谷雨顺势转了转眼珠,一双杏仁眼里多情风流,很是灵动可人,似乎是早惦记着要从萧南烛这里得到些什么自己想要的,所以一见萧南烛主动和自己搭话,谷雨便赶紧开了口,而听了她这话,心里也不算意外的萧南烛直接点点头,算是了然地开口道,
“我说你怎么一直挑我刺呢,原来是为了这个,前几天惊蛰,腊八他们也来求过自己的典故忌讳,我也给他们挨个找了,姑娘家就不能好好说话啊……”
故意拖长了调子,萧南烛不动声色地看着谷雨露出别别扭扭的表情便是一笑,谷雨有些嗔怪地不吭声,两颊却忍不住绯红一片,心眼忒坏的萧历师见状笑了起来,作势便走到一旁的书架边上。
老梨花木架子上放满了他这段时间将历法经手抄下来的翻译注释,这其中夹杂着大量的古代巫族的歌谣和传说,很多在近现代已经失传了。萧南烛借助姬宰的帮助将这些东西一一整理出来,可是还没来得及仔细查看。因为其中的大多数传统故事记载都和历神们的来历或多或少地有着关系,所以许多流传至今,却早已忘却自己由来的历神们便忍不住好奇地来找萧南烛问询,特别是有些本身就缺乏传说典故的节气更是来的勤快的不得了,把萧南烛就差当个十万个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