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黄昏
弗林特对这种挑衅丝毫不为所动,他围巾后的脸上露出冷笑,不屑地道:“我的用处还不至于需要你来评判。”
“是吗。”拉尔修说的听起来是个问句,但他没过一会儿自己点点头,似乎承认弗林特的说法没什么问题,“爱情永远能给予人莫大的勇气,行吧,现在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只要带他走就可以了。”
弗林特拦住想要抬步的拉尔修,“你是不是还有隐瞒的事。”
“哦?从哪里看出来的?就因为我表现得太迫切么。”拉尔修笑得玩味,“每个人都有那么一两件小秘密,活得长的人更是数不胜数,要我全都说出来,你可没有那个资格去听,况且——”
恶魔之心的血族始祖这一眼仿佛要把弗林特看透,轻声开口:“你就没有隐瞒吗,要推己及人啊,年轻的博纳塞拉。”
弗林特瞳孔微动。
他不知道拉尔修在没有读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的情况下是怎么察觉到的,按理说,这可能是借由敏锐的心思才能一语中的。
弗林特有隐瞒何塞什么事吗,的确有。
他没有告诉何塞,早在他们看到青金琉璃中神匠留下的虚像之前,他就已经从米迦尔那里听到过接触恶魔将死后堕入地狱的法则,即使只有半句。既然米迦尔都知道,那他的导师吉南一定也很清楚这个密督因人无从得知的惊天秘密,而吉南既已变成吸血鬼,投靠弗里亚基诺,即使恶魔之眼失势,秘密不再是秘密的那一刻也可能很快就会到来。
当尘封的动机揭晓,吸血鬼一方会采取怎样的行动,教会知道了会怎么样,博纳塞拉呢,他们又该怎么应对,密督因会因此发生骚乱吗。
这些都不是弗林特会关心的问题了,他唯一在乎的只有如果何塞知道这个未来可能会在密督因发生,他也许会因此犹豫,选择回头。
威逼跟胁迫、动情的话语跟凄楚的面容都不会动摇天使的意志,可是降临在无辜者头上的灾难不然,尤其,还是在他认为自己有可能阻止的情况下。
即使这些都是尚未发生而不是百分之百注定,也许阴差阳错之间法则的秘密并不会暴露,弗林特的臆想都是多余,可对于何塞,留在密督因每多一分一秒,危险和未知就更近一点。
他们伸出的手会把何塞拉回泥潭中。
——到一个谁都不认识他们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弗林特自私地把所爱之人的安危放在的第一位,舍弃掉了其他。
看到弗林特冷若冰霜,拉尔修笑了,“别误会,我根本不知道你隐瞒了什么,只是很确信你跟我是一样的人,认为他不该把密督因的命运摆在自己的幸福之后。”
猎人不着痕迹地说:“所以你为了尽快把我们‘赶走’,才去帕托给了何塞迷失海滨的线索是么。”
“当然不止这样。”吸血鬼男人幽幽道:“你的动作太慢了,居然让他在海滨停留这么久都没走成,还让教会成功接触他一次。要是你们再磨磨蹭蹭,是不是还要等到灰堡教宗亲自出马把何塞骗回去才罢休?人类的花招太多了,就像当年的约瑟·斯卡亚,如果他没用自己悲天悯人的愚蠢思想影响伊诺,伊诺根本不可能吊在密督因这条破船上甘愿奉献。”
——就算神匠会被影响,那也是他本身就有崇高的灵魂。
弗林特动动嘴唇想驳斥对方的话,一个想法却在这时猛然冲进他的脑海。
为了把他们“赶走”,拉尔修不止做了一件事,那么还有什么不合乎逻辑的事情发生影响到何塞?
“……是你。”弗林特压低嗓音,“教会反常的异动是你搞的鬼。”
拉尔修略带赞许地露出笑容,“古明斯是个很好的引子,带着真假难辨的教宗敕令,给过家家似的魔女狩猎添上一把火,就连那群灰堡骑士都想不到能有埋藏那么久的暗示存在,对于南边,我一直以来可都是相当上心的。”
他接着说:“你的动作太慢了。天使教会的手段一贯就是威逼利诱,停留的时间越久,何塞越可能被他们的口蜜腹剑迷惑,而事实上如果不是我出手,尤斯塔斯说不定会使出什么招数。”
原本以为是教会的诡计,到头来却是拉尔修利用海民促使何塞离开的工具。他的举动直接让何塞选择拒绝跟教会谈判,为了不被追上提早迈出步伐。
否则,他们现在很可能还在为恶魔作祟的解决跟向内陆发出警示而铺路,慢慢地跟教会周旋。
而这是赛斯特·拉尔修不想看到的,所以他行动了。
弗林特说:“你比你所厌恶的教会还不如。”
拉尔修不以为意,紫眸里毫无温度,“没有人死,我已经很心慈手软了。如若对手是博纳塞拉,可能会让我用更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吸血鬼是群活在过去的人,而过去在我的心里只发生过一件事,那就是教会跟猎人背叛了伊诺,没有一个人无辜。”
“吸血鬼那时同样没把信任交付给神匠,就这样还能自诩站在他的一边,你们不配。”弗林特一动不动,淡然地无视拉尔修瞬间难以掩藏的杀意,“罪孽深重之人总有一天会受到平等的制裁。”
拉尔修置若罔闻,“哈,是的,正因为你身上没有罪孽,所以能得到天使的垂青。可惜,你们现在还需要我,制裁还是省省吧。要是真有那么一天,至少你们看不到。”
说完,他越过弗林特向森林走去,猎人盯着他的后心,也很快跟上了。
在等待弗林特归来之前,何塞捉住百无聊赖看行李的米迦尔,把他的眼镜摘走了。
“借我用用。”
“哇怎么了,我看不见了!”本来天就黑,米迦尔这下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到,摸索着向背过身的何塞走去。
没过一会儿何塞就把眼镜还给了他,还亲手给学者戴上,说道:“我在上面加了一个我自己写的法术,初次尝试,不知道好不好用,就拿你当小白鼠了。”他又补充道:“临别纪念哦。”
“啥?是干什么用的,弄不好会死人吗……”米迦尔把圆眼镜反复摘下戴上,没觉得跟以前有什么区别。
“应该不会吧?没事,你要相信我。”
何塞信誓旦旦,还反复强调这是用来保护他的法术,没有危害性,米迦尔只好战战兢兢收了下来。
“第一库歌洛仙已经不在了,无论怎么探寻,听弗林特说那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密督因可能找不到你想要的知识成果,真的不考虑跟我们一起走吗。”何塞问了个跟尼禄很相似的问题。
米迦尔跟那时一样摇了摇头,“至少我还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为了我自己。放心,我不会太执着于寻找先生就为了讨一个说法的,如果那是他的选择的话。”
何塞点头,“很多事情是因为有你的见解才让我们找到前路,第五库的精神想必已经在你身上传承下来。希望你得偿所愿,米迦尔。”
黑发学者难为情地低下头,禁不住道:“你们这一对还真是都会说让人肉麻的话啊……”
何塞笑着拍拍他的后背,眸光一转,发现弗林特和拉尔修一前一后向着他走来。
他微微正色,看着弗林特拉下围巾对他露出让人心安的微笑,轻轻拉住他的手。即使这样,何塞还是感受到些微的紧张。
“我们走吧。”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把故土,神明,祝福与希冀藏在心底,只留下远行的渴望。
没有光亮的黑夜中,灰堡在震颤。
尤斯塔斯面色森寒。
“你干了什么。”
“稍安勿躁,圣座。就算你知道也阻止不了。”弗里亚基诺意味深长地仰起脸,把笑意藏在白/皙面目之后。“你把警戒的重心放在我身上,这没什么问题,也是我期望的。你的思路毫无偏差,不愧为密督因人的领袖,可惜的是你作为一名人类低估了吸血鬼的、怎么说呢,积聚几百年的疯狂?”
感觉到自己颈间的钢索在拉紧,银发少年声音变得越来越艰涩,他转过头对立于身侧的博纳塞拉道:“你想现在绞下我的头也可以,难道你不想听听我接下来说的话吗。”
“我没有什么兴趣。”埃德蒙把目光转向尤斯塔斯,“但是否让你闭嘴需要圣座来授意。”
尤斯塔斯缓缓走下台阶,堡垒中的震动已经停了,一切声音被隔绝在厚重门扉之外,刚刚的异状外面一定已经有人在查探,但血族始祖胸有成竹的样子就像无论发生什么都已经无法阻止,即使现在在这里杀死他。
灰堡教宗不会做多余且浪费的事情。
“埃德蒙大人,让他把话说完。”
随着金发男人的话音,钢索骤然松弛,血族始祖猛烈咳嗽,摸着脖子上勒出的血痕,惨淡地笑了。“明智的选择。”
少年找回自己的声音后很快道:“除了南部以外,密督因所有的法力交换机都由血族始祖维护,只不过自从天使陨落,始祖们死的也差不多了,如今真正会维护节点的只有塞拉米亚斯。”
尤斯塔斯说:“南部法力交换机已经损坏了。”
这是洛里尼的信件里提及的、何塞·伊诺亲口所说。
“原来你知道。”弗里亚基诺挑眉,他没空探究教宗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而是很确信地道:“那你一定不会知道它在四年前就已经损坏,可是咒法部队的残余、也就是魔女之子根本没有立刻汇报——也确实没什么必要,毕竟他们还要躲避教会异端审判的追杀,哪里会把你们当成自己人呢。”
“现在知道并不算晚。”
“是的,是的,一切都不算晚,永远都有退路,实在不济,天使的恩慈也会给人类兜底,密督因土地上流淌的鲜血润泽万民,有什么好担心的。”弗里亚基诺不无讽刺地说着,“亲爱的圣座,尤斯塔斯一世猊下,您知道灰堡地下也有一个法力交换机,而且是整个恶魔屏障的中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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