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泱缘记
姬淳虽已是鬼,却还是不由感动。
他朝这个明显很年轻的鬼笑了笑,说道:“多谢。”
“一家人,不必言谢!!”镜很大方,他知道姬淳与姬泱关系很好,况且姬淳看起来的确是个很不错的鬼!他热心道,“我带你回我宫里休整一番吧!”
姬淳听得糊里糊涂,什么宫?
镜已朝姬泱招手:“姬泱姬泱!”
姬泱带着宝宝正满书房地转圈“骑马”,宝宝乐得直笑,姬泱也面带笑意,扛着宝宝走回来。
“我带你的哥哥回宫。”
宝宝晃了晃两条肉乎乎的小短腿,盯着姬淳瞧,姬淳不知不觉便朝他露出笑容。
宝宝的两只小肉手捧住脸,趴到姬泱的头顶,乖乖朝他笑。
镜笑:“我们宝宝也喜欢你哦。”他再问,“宝宝去不去?这是父王的哥哥,是你的伯伯呢!”
宝宝睁大双眼,想了想,试探道:“伯,伯?”
姬淳一怔,眼圈红了,又流出鲜红的血泪。他吓得立即背转过去,愧疚道:“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吓着了孩子。”
镜“啊”了声,不是为怕吓着孩子。
他们的孩子可是龙,怎会害怕?
他只是有点难过,姬淳这些年,不论为人,还是为鬼,一定过得很苦吧,人间的鬼,只有那特别苦痛的才能真正的哭。
宝宝却再踢踢小短腿,心中也不自在的姬泱,扛着他走到姬淳面前,宽慰道:“大哥,我的孩子怎会怕这些?你放宽心,到了我这儿,一切真的就都好了,过去的,都过去了。”
姬淳笑着用手擦血泪,点头道:“我知道,我只是,小九,你一定会好好的。”
“自然,大哥也是。”姬泱笑。
宝宝却往前伸手,姬泱往前缓缓弯腰,宝宝伸手到姬淳眼前,肉乎乎的小手张开,姬淳的血泪便全被他的手吸走,瞬时不见。
宝宝吹了吹手,龇牙咧嘴笑道:“飞飞,伯伯,不哭!”
姬淳还是想哭的,硬是忍住了,点头笑道:“不哭,我不哭。”
姬淳进了玉宫,一番休整,不时也会出来,同姬泱商讨京中事,商讨如何报仇,如何在恰当的时候回京。
这日,他们商议完,还手谈一局。五宁进来禀报,说云赫仙君又外出了,姬泱从不多问云赫的事,只说知道了,便挥手令他退下。
姬淳好奇问:“云赫仙君为何会与九弟认识?”
姬泱笑:“这就说来话长了。”左右在下棋,他便同姬淳讲了。
姬淳感慨,再道:“这位云赫仙君倒是个好神仙。”
姬泱点头:“他帮了我们许多,也多亏他当初给镜的果子,我们才能有宝宝。”
姬淳又道:“说来,我能被救出来,与你这般下棋,也多亏他,待他回来,我也得与他道声谢。”
几日后,云赫回来,得到消息的姬淳果然去致谢。
姬淳休整后,早已换下太子服制,穿了身湖蓝长袍,头发用玉冠束起,清清爽爽,脸上的伤也都好了,眼中也有了神采,反倒比当太子时还显年轻了。他上门,云赫差点认不出来。
姬淳对他笑了笑,自报家门:“我是姬淳。”
云赫让开,请他进去。
姬淳道:“我来,是为仙君上次救我一事。若非仙君,我怕是早就魂飞魄散,也不知还要在那姬澜手中被折磨多久。”
“我也不过受王爷所托。”
姬淳笑,他们并不熟,随意说了些话,便无话可说。
姬淳也不多打扰,说完该说的,便起身告辞,临走前,又道:“仙君,我与我九弟,皆是为兄弟陷害,我既已成鬼,便罢。我九弟,颇有治国之才,他称帝,才是天下与百姓的福祉。若是关键时候,我弟弟有了危险,还请仙君助我九弟。”
说着,姬淳很郑重地朝云赫行了揖礼。
云赫心中便很不自在,偏姬淳此人,当真是人如其名,即便是鬼,眼睛也沉沉的全是一片至纯。
云赫此行到底为的是那样的事,说是正义之举,又对不住姬泱与镜的这份情意。说是小人行径,却又对不住整个天下。其中还有他自己的心思,他有些不自在,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下。
偏姬淳又抬头,真诚看他。他只能岔开话题,反问:“你可想好去向?不去投胎?”
姬淳笑得温润:“我自出生便是太子,整整做了三十年的太子,看似尊贵,实际深受病痛折磨,还要备受兄弟揣测与记恨,是父皇竖着的活靶子,临到最后还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此时才知道,做一个鬼是多么逍遥自在,我不想再当人。”
“你……你福报颇多,若你投胎,我再去地府打点一番,你下辈子可当帝王,一代明君,百姓爱戴,且康健活到九十九,甚至将来数代都能大富大贵。”
“帝王又如何?大富大贵又如何?我只想当个逍遥自在的鬼,没有病痛,不惧死亡,无畏人心。”
云赫皱眉看他,竟有人不看重权势?
这一生,辛辛苦苦修炼、成仙,不为权势,不为飞得更高,又为什么?
姬淳再朝他行礼:“拜托仙君。”
“…………”云赫应不下口。
姬淳抬头,也不勉强,朝他再笑笑,回身走了。
鬼走得静悄悄,云赫走至院中,抬头仰望夜空,脑中是来自天上神君的那些允诺的话。
他叹气。
他要做的事,真的值得,又真的应当吗?
第57章 表妹
路贵妃的女官如今已知到哪里去找姬泱的那些鬼,又等了半个月,还是等不到小仙童与宝宝,路贵妃便又催女官出来催那些鬼。鬼们带了路贵妃的亲笔信回来,姬泱展开一看,满张纸依然是母妃的着急。
他失笑,实是宝宝突然变成人,又很不稳定,他与镜都分不开心,怪他,忘了写封信与母妃说一说。他立即坐下,修书一封,再令鬼送回去。
鬼走后,姬泱看着面前白纸倒又发起了呆。
或者,也不能说是发呆,他只是在思虑,思虑一件如何也想不通的事儿。
昨夜,他做了个梦,梦中又有个声音在叫他“哥哥”,刚叫了一声,他便从梦中恍然惊醒。若不是瞧瞧身旁,小鬼和宝宝睡得那么安然,他差点怀疑自己还在梦中未醒来。
这样的事,已不是头一回。
姬泱是个善于思考的人,他将许多不对劲结合在一处想,可无论如何想,也想不出个症结来。
不如,待云赫从外回来时,问问云赫?
那好歹是个神仙。
宫中路贵妃接到来信,瞧见信上说龙宝宝已经成人,喜得简直不知说什么好。
回头又将人都赶出去,亲自拿着库房册子,又开始挑东西,预备再往宜州送。她惊喜地与女官念叨:“据闻长得极好,哎呀,也不知是像小九,还是像小仙童。”
女官立即道:“娘娘,不论像谁,将来那都是天地间一等一的美男子!”
路贵妃半点儿没觉着这话夸张,点头深以为然:“可不是!小九生得便好,我们小宝长得又那般,哎哟,我的这心啊,我们宝宝得长成什么样?”
路贵妃急得放下册子,来回直转圈,她现下什么想法也没有,就想瞧一瞧宝宝。
她喜得又是一夜未睡,册子上的东西,差不多已被她划拉走大半,都是要送给宝宝的。
女官哭笑不得,劝道:“娘娘,殿下他们又不是不回京了,您现在几十车的给他运过去,回头殿下还得再运回来,受累的不还是殿下?”
“对对对!”路贵妃点头,“我乐傻了,你倒提醒了我。”
“娘娘,叫奴婢说,咱们小主子,那岂是常人能比?这些俗物,再精致奢华,又算什么?咱们小主子,那可是龙啊!真正的天子!”
“没错!我们可是龙太子啊!那你说我给他备些什么?”
“最难得是娘娘的心!”
路贵妃高兴地一拍手:“我给我们宝宝做个虎头帽!哎哟,那可是我还在闺中时学的,那时岸儿刚出生,嫂嫂给岸儿做,我跟着学了些。待我进宫,生下小九,身子不好,也没捞上做,小九他也不爱这些。”
“可不是呢,您不是说,殿下在信上说,小主子喜欢小老虎呢!”
“就做虎头帽,再给做双虎头鞋!”路贵妃说着又起身,“快快快,去拿纸笔来,我先画个花样子,我都好些年没做过女红,也不知还画得好不好。去将库里布料都拿来,不够便去六尚局拿,没有好的,派人去外头采买!务必要最好的!我得好好挑!”
女官想劝她好歹歇一歇,却也知道劝不住,只好笑着下去办事。
歇了个午觉,起来后,路贵妃便开始画花样子,给宝宝做小虎头帽。
画了半下午,路贵妃终于画出个尚可的,她瞧着挺满意,几个大宫女尚不知镜与宝宝的事,口风却是绝对紧,才能在近旁侍候,瞧路贵妃满意,自也跟着夸。
路贵妃正笑,女官突然匆匆从外头进来。
路贵妃仰头:“快来瞧瞧本宫这——你怎么了?”
路贵妃纳闷看女官额头冒冷汗的模样,女官深吸一口气,尽量冷静,却还是颤着声儿地说:“娘娘,咱,咱家三娘子,她,她……”
做不成儿媳妇,路溪却是路贵妃最疼爱的侄女儿,也是她的嫡亲侄女儿,她与路溪的父亲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妹。
路贵妃眉头一蹙:“溪儿怎的了?说!”
“三娘子,她,她被,被姬澜,给冒犯了……”
“什么?!”路贵妃拍桌而起,眼前一晃,身子一歪,惊得直接晕了过去。
“娘娘!”侍女们惊呼,慌忙接住路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