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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生情障

作者:漱己 时间:2020-11-13 06:59:27 标签:仙侠修真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我不是已经回到明空身边了么?”长生直视着他的双目,一字一字地道,“你亦心悦于明空,阮白,我便是你,你便是我。”
  他霎时怔住了,唇齿不直觉地重复道:“我便是你,你便是我。”
  那厢,明空出手愈加狠厉,好似不要命了一般,全然不顾及自身空门,一心取连苍的性命。
  他们已过了千余招,明空身上的僧衣已瞧不出原本的玉色了,血珠子不断地从衣袂处、衣摆处坠下,以致于他所到之处俱是一个一个猩红的水洼,连苍较明空好上许多,一身锦衣只两道伤口,一道在小腹,一道在后背。
  明空一跃至横梁之上,居高临下地盯着连苍,目生轻蔑。
  五百年前,无人能入得了他的眼,除了长生,这五百年来,他的目光柔和了许多,甚少再轻蔑地瞧着他人了。
  但这连苍……他定要斩杀这连苍,待杀了连苍,救了阮白,他便自刎向长生谢罪。
  他以眼尾余光扫了眼阮白,见阮白一动不动,满心爱怜,欲要将阮白抱于怀中,好生疼爱,但有连苍阻挡在前,他根本靠近不了阮白分毫。
  连苍收起长剑,双手负于身后,自得地道:“你可知为何你这五百年来都寻不到长生的转世?”
  明空登时激动地逼到了连苍面前:“你可知长生的转世在何处?”
  “长生的转世……”连苍卖着关子,良久才道,“长生死于你手之时,我恰好去探望长生,我见你抱着长生的尸身不言不动,趁机取走了长生的佩剑以及长生的一缕魂魄。”
  怪不得这五百年来,自己寻不到长生转世的半点踪迹。
  明空目眦欲裂,盯着连苍:“长生的佩剑与魂魄在何处?”
  连苍不答,一面观察着明空的神色,一面道: “这是你的报应,你永生永世都不会再见到长生了,而我将会寻到长生的转世,长生已喝了不知多少碗孟婆汤,早已将你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只消将长生的那缕魂魄释放,跟着那缕魂魄便能寻到长生了,我会待长生关怀备至,不会如你一般对长生冷言冷语,长生迟早会心悦于我,我心善,会留你一口气,再请你吃我与长生的喜酒。”
  喜酒……
  明空又吐出了一口血来,面色煞白。
  长生倘若与连苍成亲,长生便不会终日“明空,明空”地缠着他了,长生会与连苍做那人世间最为亲密之事。
  长生……
  他绝不容许,长生是他的,长生合该是他的,长生既然心悦于他,便该当负责他的一生一世,长生决不能与连苍成亲!
  突地后心一疼,他方才发现在他走神之际,连苍的剑已刺入了他的后心。
  他并非神佛,但却不觉得如何疼。
  长生倘若当真与连苍成亲才会教他痛楚难当。
  连苍唇角一勾,缓缓转动着剑,直欲将明空的心脏搅碎。
  一旁的阮朔并不在意明空的死活,因觉得机会来了,而拖着重伤之躯,朝着连苍扑了过去。
  未曾想,他的行动早已被连苍看破了,他被连苍一击,再次倒地,并且呕血不止。
  在这一瞬间,他不由想到了逃跑,他忍着疼痛,站起身来,到了阮白身边,将阮白从地上抱了起来。
  明空见状,急声威胁道:“你若是再敢对阮白不利,贫僧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连苍甚是奇怪,这明空难不成半点不觉得疼?
  他又一分一分地将长剑抽出来,然而,须臾间,长剑竟是脱手了。
  明空手持连苍的长剑,催动内息,一把难得一见的名剑居然碎成了一堆铁屑。
  连苍手指一动,横于地上的一把剑当即到了他手中。
  眼前的明空不过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
  明空知晓连苍认为他撑不了多久,实际上,他亦认为自己撑不了多久,但无论如何,他定要撑到连苍断气。
  连苍故意藏起了长生的佩剑与一缕魂魄,连苍杀害了阮白的母亲,他必须杀了连苍。
  猩红不住地从他的唇角溢出来,再加上先前淌出的血,他登时觉得自己一身的血液或许将要流尽了。
  但那又如何?
  即便流尽这一身的鲜血,他亦要杀了连苍。
  连苍看着明空摇摇欲坠的身体,心中大喜。
  他念了一个剑诀,旋即地上所有的武器全数朝着明空刺了过去,直要将明空变作刺猬。
  然而,事情却并未如他所愿。
  猝不及防间,有甚么冰凉的物什被送入了他的体内。
  他低首一瞧从自己心口贯穿出来的剑尖,大吃一惊,这剑尖呈暖红色,中间最深,向两边逐渐变浅。
  这剑唤作“晚晴”,乃是长生的佩剑,自长生死后,便再无一人能使这剑了。
  换言之,能使这剑的惟有长生一人,长生回来了!
  

  ☆、第三十二回

  
  阮白恍恍惚惚地转醒过来,一入眼,便瞧见了自己的父亲,而明空正在不远处与连苍苦战。
  他从父亲怀中挣了出来,四只毛爪子一落地,即刻化出了人形来。
  他已习惯于如同凡人一般穿上衣衫了,是以,他在化出人形的瞬间为自己穿上了一件雪白的衫子。
  由于他的皮毛雪白,他最喜欢的颜色便是雪白。
  他凝了凝神,不顾父亲的劝阻直冲向明空,欲要与明空并肩作战。
  他的长剑在被父亲带走之时遗落于林中了,突地,他闻得了一声剑吟。
  那剑似乎识得他,他似乎亦识得那剑,那剑唤作“晚晴”,取自“人间重晩晴”。
  “晚晴”劈开了他双手与颈上的束缚,旋即飞入了他掌中,与此同时有一物隐隐约约地从“晚晴”的剑身内爬了出来,紧接着,便侵入了他执剑的手。
  并不疼,好似是原本便该在他体内之物。
  他的脑子旋即一片混沌,他生怕自己失去意识,赶忙飞身至连苍身后,且利落地将“晚晴”刺入了连苍后心。
  “晚晴”染血,生出了妖异的美感。
  他看见连苍回过了首来,不敢置信地望住了他,并出声唤道:“长生。”
  “长生。”他咀嚼着这两个字,见连苍未死,为报母仇,一施力,将连苍劈作了两半。
  连苍的内脏与肠子落了一地,与其手下所散发出来的血腥味混在一处,使得他不得不掩住了口鼻。
  但连苍却尚未死透,以最后的气力道:“长生,我心悦于你。”
  “明空。”他松开“晚晴”,扑入了明空怀中,又唤了一声,“明空。”
  他的思绪混乱不堪,但他却奇怪地知晓“明空”二字与他素来的语气并不相同。
  他的唇齿应当想起了甚么,是甚么?
  他耳蜗当中又陡然响起了梦中那长生之言:“你亦心悦于明空,阮白,我便是你,你便是我。”
  长生便是我,我便是长生,我便是长生的转世。
  明空乍见阮白昏迷,本能地扶住了阮白,随即回味着阮白适才唤他的语调。
  他记得那语调,是属于长生的语调,温温软软的,又带着些许天生的倔强。
  长生最后一次见生身父母便是在十一岁生辰当日,这之后,长生不曾主动去见过父母,父母亦不曾再来探望过长生。
  长生,长生,长生的父母祈愿长生能活得久些,才为长生改名为长生。
  但长生却被抛弃了,他的两个弟弟,或许还有其他的弟弟妹妹占据了他父母的全副心神。
  父母对于长生是否能长生已不在意了,父母过世之时,家中亦不曾派人来请他奔丧,而长生被他杀害后,是他将长生掩埋的,他并未打听长生家中可还有后人。
  长生活了五百岁,不知长生的父母若是得知此事会如何想,是会觉得惊喜万分,亦或是无动于衷?
  他垂着双目去瞧阮白,却原来,他寻了五百年的长生早已寻到了。
  阮白便是长生,长生便是阮白,只因缺少了一缕魂魄,他才会辨不出长生。
  或许,或许他曾经与许多世的长生擦肩而过罢?
  不知阮白是否会怪罪他,倘若当年他不为戾气所控,他便不会失手杀了长生。
  他心中登时充满了悔恨与忐忑,大着胆子,轻柔地在阮白的唇瓣印上了一个吻。
  先前他曾在阮白的要求下亲吻阮白,当时他并未尝出阮白唇瓣的滋味,而今却觉得甜腻至极。
  他心悦于长生,亦心悦于阮白,长生便是他所心悦的阮白,阮白亦是他所心悦的长生。
  不知待阮白醒来,阮白会如何对待他?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因为紧张而颤抖起来。
  须臾,有一人从内室走了出来,乃是一只九尾狐妖,形貌竟然与长生有七八分相似。
  显然便是这九尾狐妖得了阮白母亲的妖丹。
  连苍心悦于长生,这九尾狐妖想必便是长生的替代品。
  若无这替代品,阮白的母亲便不会无故丧命。
  明空一时间不知是否该取了这九尾狐妖的性命,那九尾狐妖居然在见到连苍被劈作两半的尸身后自刎了。
  九尾狐妖的身体瘫软于连苍身上,而后低语道:“我知我不过是个赝品,比不得他,不知你在黄泉路上见了我会不会嫌弃我太过黏人?”
  语毕,九尾狐妖便断了气。
  明空心下怅然,将阮白打横抱起,向外走去,在越过阮朔之时,淡淡地道:“你不配做阮白的父亲。”
  阮朔苦笑道:“对,我不配做白儿的父亲,白儿便托你照顾了。”
  明空颔首:“贫僧定会好好照顾他的。”不会再因失控而害了他的性命。
  ——如果他愿意让贫僧照顾他。
  阮白做了一个甚是悠长的梦,梦中的明空唤他为“长生”,这个梦从他呱呱坠地开始,到他被明空杀死为止。
  当他终于睁开双目,他的脑子仍是一团混乱,他按着太阳穴,面色发白。
  突然,他被人拥在了怀中,无须抬眼去瞧,他便知自己是在明空怀中,惟有明空才能有这般让他安心的怀抱。
  “你已睡了七日了,是不是很难受?”他听得明空焦急地问他,但他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安慰明空,只能摇了摇首。
  明空见阮白摇首,自是不信,右手抚摸着阮白的发丝,又将左手放至阮白唇边:“你切勿撒谎,若是难受便咬着贫僧的手罢,贫僧与你一块儿难受。”
  明空的左手尚有新鲜的血痂子,阮白如何舍得,反是探出舌尖来,一下一下地舔着那血痂子。
  血痂子粗糙,使得他的舌尖微微发疼,连带着心脏亦发起疼来。
  他忍耐着仿若被灌了铅水的脑子,努力地道:“明空,你是不是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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