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养》完结
张顺给他说的脸由青到白再变红,张措抬手在我眼前晃两晃:“好好吃饭,傻笑啥呢?”我朝他努嘴,让他看张顺的表情,张措轻轻揪我的耳朵:“不认真吃饭,回去要被打屁股。”我有些惊诧地望向他,吃饭和挨打有必然联系吗。
不,张措居然要打我?
我捧着碗,伤心地想,人类果然不值得信任。
张措夹了块排骨想放进我碗里,我赌气把碗拿开了,张顺戏谑道:“小孩子家家的脾气怪大。”三婶掐他耳朵:“就你话多,还不赶紧吃,明儿老王一家子来串门,你把你全身上下好好弄弄!别让人姑娘看你笑话。”
张顺只差三磕头:“妈,您就饶了我吧!”
张措还维持着夹排骨想朝我碗里放的姿势,冷不防我将碗拿开,他愣了下,也没恼,只是将排骨放回自己碗里,把脑袋凑过来柔声问我:“时蒙,怎么了,怎么不高兴了。”
张顺添油加醋地嚷嚷着:“小孩子不听话嘛,打一顿啥都好了。”
三婶道:“叫你小子乱说!时蒙,快吃饭。”
我没有理睬三婶,只是抬头狠狠瞪了张顺一眼。
张措帮张顺说话:“没事,这孩子就是脾气怪了点,我说他几句就好了。”
我把碗一丢,跑出去了。等我跑到堂屋外,张措追出来了,我往山脚下的土房子跑,张措一边追边喊:“时蒙!等等!”我刚刚没有把碗里的米饭吃光,照张措的说法,他还想打我,那我还能让他追上吗。
我想了想变回原形,撒丫子跑开,远远将张措丢在后面。顷刻后便看不见张措的身影了,我站在岩石边回头眺望身后,心底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我大概希望张措追上,但是他根本只是为了教训我。
我没想再回神却被曹秀清抓住了。我只感到尾巴一阵尖锐的刺痛,猛一抬头就看到她无限放大的圆脸,盯着我阴阴地笑:“小杂种,狗杂种把你宝贝得跟命似的,让我逮着了吧。”我恶狠狠地回瞪她,曹秀清眼一竖:“哟,还敢瞪老娘呢!”
她揪住我的尾巴扬起来。我本想化成人形,但千钧一发之际脑子又冒出曾在众目睽睽下化回人形的经历,那次一大堆人纠集起来,气势汹汹杀上墨狼族的地盘,为了应付他们,不少狼死了。
他们都是因为我才死的,我知道,就是那次我亲眼看见人类活剥了我族人的皮。
长老更确定我是灾星,而爹娘只是叹气。
我生生抑制住变回人的想法,我更没有那个精力变回墨狼原形。曹秀清将我扬到半空的刹那,我看见天空的暖阳,轰然坠落,我的脑袋狠狠撞上岩石,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只有曹秀清阴鸷的一张脸:“你们都算什么东西,老不死的搞大老娘肚子,他那杂种儿子瞧不起我,你一条狗也敢冲我叫,我呸!”
尾巴根部疼得要命,曹秀清抓起我倒提着,我摇晃着身体,浑身的血液都向大脑涌集,胃里翻山倒海,我想吐,却什么也呕不出来。我拼命伸爪子想挠她,但无论如何努力都够不上。
曹秀清将我带回了张措他爸家,张凯惊讶:“妈,这不是张措的狗吗?”曹秀清冷哼:“就是他那宝贝狗儿子。”
张父道:“你把他的狗带回来做什么?”
张玲从淑芬身后钻出来,摇摆着步子想上前从曹秀清手里把我抱走,淑芬喝道:“张玲!回来!这狗咬人!”张玲哇的一声哭起来,张凯烦躁不已:“妈,你又想做什么?”
曹秀清冷笑:“给我拿铁钳过来。”
我被她揪着尾巴提了一路,曹秀清找了条麻绳将我的脖子拴了好几转,她把绳子另一头绑在柱子上。我趴在地上喘了会儿气,终于回过些精神来,跳起身冲曹秀清恶狠狠地龇牙。她伸脚要踹,我更快一步咬住她的小腿。
曹秀清尖叫起来,使劲扯绑在我脖子上的麻绳,窒息感铺天盖地,我在一片眼黑中松了牙。淑芬怪叫:“快把这狗弄死吧!张凯先前还叫他咬流血了!”
曹秀清随手抄起板砖要砸,张凯阻止她:“妈,何必跟条畜生置气。”曹秀清呸了一声,将板砖丢开,砸在地上,磕掉了一角,留下橙红的一小块,曹秀清尖着嗓子说:“老娘今儿就不让你痛快死!”
淑芬拿出铁钳,曹秀清一把接过,张凯叹口气抱着张玲走进堂屋去了,张父好言道:“秀清,畜生也是条命。”曹秀清往他身上吐了口唾沫:“滚开!”淑芬道:“妈,你不会真想弄死它吧?”
曹秀清道:“一条畜生罢了。”淑芬连连摆手:“那你玩,我进去看看张玲。”说完也扭身跑开。
张父喊了声:“秀清!”曹秀清指着他的鼻子尖叫:“滚开点!”
我咬牙切齿瞪着这个女人。那一刻我仿佛又亲临当年那场焚天毁地的大火,哭声绵延整座北溪山。凡人,你们伤我同胞,毁我家园,食我族人骨血,生剥我族人皮毛,你们除了欺骗毁灭可曾有过亲近世间万物之灵的虔诚。
我瞪着曹秀清,似乎又看见了当年领头上北溪山的道士,他带了一批人类的军队,团团围住北溪山。他们说得不到就毁了,于是大火蔓延,死去的同胞不计其数。
我张大嘴冲她嚎叫,几乎感不到疼痛,只有无以为继的愤怒。曹秀清把火钳塞进火盆里炙烤,没多久,她把它拿出来,我看着她步步逼近,我却不能后退,我也未曾想过后退。
她扯住麻绳,我跳起来往她脖子上扑,又被她揪住绳子狠狠扯到在地,曹秀清的笑容狰狞起来:“姓张的毁了我一生,你们张家人还要我谦让一条狗?”我拼命瞪大眼睛,我要记住我的仇人,哪怕十年百年过去,饮其血食其肉。
☆、喜欢
曹秀清又一脚踹上我的脑袋,我整个飞出去撞上贴了瓷砖的冰冷的墙面,曹秀清扬手挥下手里的灼热的铁钳。我好像闻见了皮肉熟透的焦味,脑子里第一想法居然是我好久没吃肉了,然后才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我无法抑制地嚎叫起来,曹秀清疯狂大笑,不停用鞋尖碾我的皮毛,我疲惫到难以维持睁大眼睛盯着她的简单动作。那一刻,我无限想念我的爹娘,还有墨狼族里闲适安逸的生活。
我没想过放弃,我只是不知道,我现在还能做些什么而已。
在我迷茫恍然间,似乎听见了张措的声音,我不知道是不是落在他怀里。我拼命地想要看清他,张措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他手忙脚乱解开拴在我脖子间的麻绳,曹秀清在旁边哈哈大笑:“狗杂种,你看看你,别是爱上一条狗了,你两可真配!”
张父挡在曹秀清面前:“张措!”
张措推开他爸,一手将我搂在怀里,看着曹秀清道:“我都不忍心碰他一根毫毛,你算什么东西?”曹秀清状若癫狂:“我算什么?哈哈,我算什么?你问问你爸,我算什么?”
“我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我是你妈!”曹秀清破釜沉舟地大喊,张措脸色阴沉,吐出两个字:“疯子。”
“离他远点。”张措丢下这句,最后看他爸一眼,抱着我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在我失去意识前,只听见张措带着哭腔喊我的名字:“时蒙,别睡,时蒙......”
我......你不是要打我吗,现在曹秀清打过了,你可以不打吗,我怕疼。
张措,我好像没有家人了,我也记不清那个道士的模样,原来我已经多活了三百年。
我醒来那会儿窗外天已经黑了,朦胧中听见有人在吵架。我调动浑身力气辨识一番,听出其中一个是张措,另一个是狐狸。狐狸,他怎么出现了。
狐狸的语气听上去刻薄又愤怒:“你怎么照顾他的?这才隔了几天,伤了两次!我说过他现在的身体经不得折腾,你若照料不好,将他还我。”张措用比他更大的声音道:“是我的错,但时蒙不能离开我。”
“不离开你,还等着受无数伤折磨到死?”狐狸冷笑,张措压低嗓门:“我知道,以后都不会了。”
“哦,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狐狸打断他:“上次也这么信誓旦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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