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我香不香!
“你可莫要受了他的蒙骗!”
黑影没有说话,尽管他如今面上并无五官,但宁王却分明觉得,他在看向自己。
“端王甘愿以命相还,我见其状不像是作伪,”黑影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喃喃自语般:“当年殿下是含冤而死,我如今亦不可冤了他人。”
“你怎的这般迂腐!”宁王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烦躁,向那黑影喝道:“除了他,还能有谁!你这般三拖四拖,还谈什么为皇兄报仇!”
“殿下--”司千瑾见宁王情绪之变,忙出言慢慢劝说:“它不过是个物件,难免头脑顽固些,您何苦与它生气。”
“生气?”宁王似找回了三分清明,尽量压着火气故作悲愤道:“我这哪里是生气,分明是为皇兄之事不平。”
“皇兄含冤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有了机会,你却……你却这般优柔寡断!”
“你难道就不想快些为皇兄报仇?!”
可任凭宁王怎么说,黑影还是坚持道:“我会为殿下报仇,但也不会冤杀旁人。”
“你!”宁王似怒极,死死咬定道:“就是那个奸人为了皇位谋害兄长!哪有什么冤不冤的!”
“还请宁王殿下给出凭据,我自当为殿下复仇。”黑影也半步都不肯让,对宁王说道。
“凭据?你居然问我要凭据!”宁王将手中的棋子,尽数泼洒于棋盘之上:“你可莫要忘了,是谁将你召唤而出的!”
他此刻已然失了耐性,连带看向司千瑾的目光,都变得刻薄阴狠。
起先他也并不想做的这般死绝,要怪就怪李修乾不自量力,偏也要与他争那个位置。而他的父皇……竟真的要将西隶的公主,嫁给庆妃生的这个贱种!
前太子究竟是谁害得,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他只需要借着司千瑾寻来的这方玉印,引出当年前太子受冤一事,使得皇帝对庆妃与李修乾起疑。如此,原本就对前太子心有愧疚的皇帝,即便再找不出什么证据,也会对他们母子疏远--
可为什么他那好父皇,会至今对此无动于衷!
“杀了李修乾……杀了李修乾!”宁王口中喃喃着,他已经再不需皇帝起什么疑心了,直接让李修乾去死,不是更好吗!
他对着地上那黑色的人影,大声指使道:“就是他害了二皇兄,你现在就去杀了他!”
黑影似乎因着宁王的这般反应,十分震惊,而一边的司千瑾却也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忙起身拦在宁王的前面,刚要再劝。
冷不防地,却听到刑为宗的声音,自八方传来,带着讥讽的冷笑:“大师兄与宁王殿下夜谈是好,可又打算还要让外人再听多久?”
此言乍出,匿于房上的钟棠与李避之相视而望,顷刻间玉珠长串所坠的金铃与流溢着暗青寒光的木剑,便应声而起,若要将这虚假安谧的夜幕,尽然划裂。
与此同时,金色的灵符之光飞速交错着,蔓延开来,似一张巨网要将两人裹入其中。
木剑先于二人之前,随李避之凝咒而动,铺散开万千青寒小剑,迎面与那金网直冲相对,霎时间,此二力皆如含万钧之势,相撞时竟引得夜空中破开一道紫雷,轰然降下,连带宁王府中亦是震动不止。
而落于木剑庇护之下的钟棠,却并未有半分松懈,他缠着玉珠金铃守于李避之身后,棠色的薄唇绷成一线,将灵力几乎尽然压于四周,屏息凝神地搜寻着刑为宗的身影。
就在紫雷降下的那一刹,于刺目的天光之中,钟棠终于捉到了那恍然而过的身影。
手中的玉珠金铃毫不犹豫地抛出,原本在李避之面前柔媚勾人的海棠之气,此刻如掺烈酒般被裹挟着,一并向那刑为宗涌去。
紫雷过后,一切又陷入了暗夜之中,而眼看着就要为金铃所缚的刑为宗,却身形猛然蹿动,周身灵力犹如活蛇,竟带着他的身体扭动着绕过玉珠长串,直逼向钟棠的面前。
不对,这绝不是刑为宗!
钟棠心头骤缩,未缠玉珠串的手不自觉地,学着李避之惯用的模样聚灵成咒,然而时不候人,那刑为宗身形之外又爆出金色灵光,只是那灵光之中竟沾满了斑纹。
正当钟棠以为自己躲避不及之际,他感觉到李避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随着那腕间锁镣的剧烈震响,
一股钟棠极为熟悉却又不知来处的灵力,在他身体中如巨浪翻涌,将那未完成的符咒强力推出,暗青色的寒光再次染上深重的气息,而刚刚击碎金网的木剑已现于钟棠面前,随着李避之握住钟棠的手结印,凛冽地穿透所有迷惑的金光,直直刺入刑为宗的肩膀。
刑为宗身形一晃,聚于周身的灵光顿时如泄气般,弥散而去。
李避之却并不恋战,将手扣于钟棠腰腹之间,低言一字:“走。”
而后两人的身影,便很快消失于宁王府之外的夜雾之中。
而房间内,宁王刚刚也为那紫雷所波及,幸而得司千瑾及时相护,才并未受伤。
可也就是经过那紫雷落下的瞬刻,宁王与司千瑾再看时,却房间之中玉印所化成的黑影,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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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冤玉归魂(十四)
等到钟棠与李避之,再次回到金乌观中时,东方的晨日已然冉冉升起了。
开满海棠花的小院依旧宁静安稳,仿佛作夜经历的种种,都如那些正在飘落的花瓣般,只是幻影。
刚一进院,钟棠就拽住了李避之的手,不由分说地拉着他走到树下的石凳边:“坐下!”
李避之稍稍一愣,随即便明白了钟棠要做什么,但只是摇摇头:“我没什么事,阿棠不必--”
可这次钟棠却拗足了劲,又拽了下李避之的手,一双眼眸瞪圆了,又重复道:“坐下!”
李避之无奈地叹了口气,依着钟棠的话,在石凳上坐了下来。钟棠立刻俯下身去,蹲在李避之的腿边,然后轻轻地掀起了他已然被鲜血浸透的下摆。
外袍之内,更是一片狼藉。
在与刑为宗最后的那次正面冲突中,钟棠感觉到的那股,他极为熟悉的灵力,就是源自于李避之当年从他体内吸走的厉煞。
钟棠能够感觉得到,那股力量极为霸道狠厉,若要调动它,便定会牵动李避之足腕上的锁镣。
而今……果然如他所料,李避之足腕上又再次被勒得血肉模糊,甚至已然过去了这般时候,那锁镣仍旧紧绷得沉沉作响,继续加深着那几已见骨的伤口。
“阿棠,别看了。”李避之伸手,轻轻抚着钟棠的头发,想要捂住他的眼睛。
钟棠却摇摇头,小心地抱着李避之的双腿,将脸埋在他的膝头,声音闷闷地唤着:“师兄……”
他真的很难过,这条锁镣束缚着李避之的足腕,也逼勒着他的心。
钟棠知道,李避之与他在一起的时时刻刻,都在受着无言的痛楚。
动情时会痛,亲吻时会痛,就连本应最为快意的云雨之时,也会为此牵扯受伤。更不用说昨日那般,为了护他强行调运体内的厉煞。
“阿棠,”李避之稍稍弯腰,将钟棠拢在怀中:“没事的,我并不觉得痛。”
“怎么会不觉得痛!”钟棠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露出了那双微红湿润的眼眸。
李避之伸手,慢慢地将钟棠眼角溢出点点水渍抹去,钟棠微微侧脸,在他手中使劲吸取了些许气味,才勉强将眸中的水汽驱散。
“真的不觉得痛。”李避之轻轻拉起钟棠的手,轻吻着放到自己的心口:“那里越痛,这里便越高兴。”
这份痛苦源于他与钟棠的羁绊,越是痛越是伤,便说明他正在做的事与钟棠羁绊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