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
邵珩:“我次——”
“嗷”音没出口,萨厄·杨拉开床头柜,翻了个大小适中的颈部医疗按摩球,直接塞进了邵珩嘴里。
邵珩:“……”
腕带内部的探针监测到人体温度和脉搏,自动探出了好几根,噗呲噗呲扎进了他的手腕和脚踝,接着营养机这倒霉玩意儿还亮起红灯提示了一下——上一包营养剂已经用完了,该换一包了。
萨厄·杨合上了床头柜的抽屉,用遥控器调整了一下,调了第二序列的一排营养包出来,按了下确定,腕带便兢兢业业地给邵珩输起营养剂来。
这一出,真是气得人胸口痛,又莫名有捉弄的意思。
邵珩眼珠子都要瞪得掉出来了,用目光表达着“你他妈是不是有病?!”的控诉。
萨厄·杨插着兜,欣赏了一番他的姿态,把遥控器朝床边一扔,便在楚斯旁边坐了下来,抱着胳膊伸直了两条长腿,冲邵珩一抬下巴,道:“你先冷静冷静。”
邵珩咆哮:“我特别冷静!!!”然而出口的是一串憋屈的呜呜呜呜。
萨厄·杨用拇指指了指他,转头冲楚斯道:“要不你来吧,长官,这小白脸看到我就一副要撅过去的模样。”
楚斯:“……”
老实说,楚斯现在的表情非常复杂。单看刚才萨厄·杨那一系列举动,在了解他的人诸如楚斯自己看来,已经是手下留情的结果了,不对,手下留情都不足以形容,刚才那一出放在萨厄·杨身上,大概就是“逗你玩”的级别。但是在正常人眼里,这种轻而易举将人制服还顺带玩儿一把的做派,就很是具有挑衅意味了。
尤其是被萨厄·杨这么一提醒,邵珩终于反应过来,重点不在杨炸先生为什么突然变成了凶名远播的萨厄·杨,而在于楚斯!萨厄·杨这么当场变了个脸,楚斯居然半点儿要把他拿住的意思都没有,听刚才那话的意思,他好像早就知道了!
想起当初他们刚登上白狼舰时,楚斯的那句话:“这位杨先生是我同伙。”
还真他妈的是同伙。
邵珩呆若木鸡,感觉自己的三观天崩地裂。
楚斯没好气地拍了拍萨厄·杨,示意他靠边去点,自己则绕过来坐在了正对邵珩的床沿。他看起来并不因为萨厄·杨的身份被揭穿而慌张,甚至在坐下之后,还理了理自己被压皱的衬衫,又把袖口卷上手肘,这才抬眼看向邵珩:“我要不重新给你做个介绍吧。”
他手掌朝右边一摊,“这位杨先生,名字是我瞎编的,本身叫萨厄,想必你也认识。”
邵珩:我不认识!!谁他妈认识!!我就在通缉令上见过他!!
然而……他嘴巴被塞得死死的,憋疯了也喊不出来。
楚斯又冲他压了压手掌:“别哼哼了,很显然,情绪激动对你现在的处境没有任何帮助,不如冷静一点,咱们好好聊聊。”
邵珩瞪着眼,朝自己嘴里塞着的按摩球看了一眼,都快聚成斗鸡眼了,形象地表达了自己的情绪和意思:我他妈塞着这玩意儿聊个屁!
楚斯也想起了那个按摩球,话音顿了一下,坦然而平静道:“我单方面跟你聊一聊。”
“……”
邵珩血都要吐出来了。
“首先,希望邵队长你对一个前提有所了解。”楚斯道:“这位萨厄·杨先生的判决刑期你应该是知道的。”
邵珩翻了个白眼:全球人民都知道!
“所有人都知道,萨厄·杨先生的刑期长度跟星球寿命一样。”楚斯顿了顿,又接着道,“那么,现在星球已经爆裂分崩了,请问萨厄·杨先生的理论刑期还剩多少?”
邵珩:“…………………………”
他仿佛顶了一脑门的问号,但是又确实只能得到一个答案——星球炸了,萨厄·杨剩余刑期为零。
“他刑期届满,理论上已经不是太空监狱的囚犯了。”楚斯平静道,“所以杨先生现在的身份,是个平民,普通平民。”
邵珩:神他妈普通平民,见过能把安全部队分遣队长吊起来打的普通平民吗?啊?
“别翻白眼,邵队长,尽管这个答案对你来说在心理上可能会有一点冲击力,但是理论上来说就是如此。而按照规定,在发生灾难性事件时,一个普通民众向军部、总领政府或是安全大厦发出庇护请求,应该怎么回答?告诉我。”楚斯淡定道。
邵珩:“……”
“鉴于邵队长你现在不方便说话,那我替你说了——应该无条件通过请求,并在尊重民意的前提下予以最大程度的保护。如果我哪个字说错了,允许你哼一声。”
邵珩:“……”
楚斯挑了挑眉:“所以,身为普通民众的萨厄·杨先生请求白狼舰的庇护,就像正居住在白狼舰生活区的那些民众一样,有问题吗?”
善解人意的楚长官给了邵珩队长两秒钟的思考和反应时间,然后体贴地替他回答:“没有。”
邵珩:“……”
“我知道有时候在处理一些问题时,很难做到完全客观公正不带丝毫主观偏见,毕竟大家都是人,是人就会有喜恶偏好。考虑到你们在看见萨厄·杨先生这张脸时,很难心平气和地依照规定行事,但是又不得不依照规定,这种不甘不愿的情绪也许会影响其他工作的正常进行,所以我给杨先生的容貌做了一点微小的调整,算是照顾一下你们的情绪。”
楚长官说完这长段话后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觉得我的做法可以算得上是体贴了,你说呢?”
邵珩:“……”
他,无话可说。
楚长官非常擅长于把一切歪理说得跟真的似的,让人颠来倒去琢磨好几遍,也找不出什么可以反驳的点,只能认命地接受。
就是会……有一点点说不上来的委屈。
邵队长变化的表情,充分地说明了这种心情,然而楚长官依然没有放过他——
“再者,我建议你试着撇开‘萨厄·杨’这个身份,单纯地回想一下这位先生在白狼舰上的表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似乎说过‘杨先生看起来就非常稳重肃正’这样的话。”
邵珩默默闭上了眼睛,觉得往事简直不堪回首:事实上,在这之前,他就已经觉得自己当初很瞎了……
楚长官继续道:“为了给你们减少潜在性的假想性的危险,我甚至把萨厄·杨圈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我认为这也算得上是体贴了。萨厄·杨在白狼舰上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吗?没有。”
邵珩突然睁开了眼,用控诉中带着点儿委屈的目光瞪着楚斯:“……”
楚斯:“……”
抱着胳膊欣赏了半天的当事人萨厄·杨先生终于在这个适当的时机开了口,提醒楚斯:“哦,绑架这小白脸算吗?”
楚斯瞥了他一眼:“你闭嘴。”
萨厄·杨抬手在嘴巴上打了个叉叉。
邵珩的表情突然又变得有些难以言喻起来,盯着萨厄·杨看了会儿,似乎是没想到传说中的萨厄·杨居然这么听话!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也许在想‘萨厄·杨居然会有被人勒令闭嘴的一天,而他居然没有生气,没有动手’……”楚斯看着邵珩的眼睛,嗤了一声,“那我建议你也可以想一想,萨厄·杨还帮整个救援队弄出了龙柱星图,帮你找到了你父亲邵老医生,被你轰进这屋里来强行套上营养机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反抗的情绪,当然,他还救了我的命。”
楚斯没有看萨厄·杨,始终正坐着直视邵珩的眼睛,他语速不快,似乎在给邵珩时间回想起这些事情。在看到邵珩的表情终于慢慢缓和下来时,他又道:“我不知道你会怎么想,至少我非常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