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我更懂成精 下
尽管只是背身,可这缕不容忽略的视线落在背上的时候,裴煊还是仿若被火燎到了一样轻轻颤了一下。
庄篁以裴管家的身份活了几近三百岁,送走了数代裴氏的宗主,不光如今裴氏仙府的事,这几百年下来见不得人的阴诡之事,她都心知肚明。甚至当日的裴煊算计裴煌,后来入主裴氏仙府又杀裴启,意图清算一千多人,这些事里面的弯弯绕绕,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因为她是对的,当年最早的时候,裴煊心里所起的一切仇恨和谋算都并没有人怂恿,他设计巴结裴煊进入裴氏仙府,暗中杀死看不惯的族人,秘密谋算弄死裴启以图替代,这些事桩桩件件,都是他自己生出的心思,没有人比他心里更清楚,庄篁到底有没有故意谋算。甚至彼时的裴管家还多次劝过他,他却自以为是的一直把这样一个人当成他手中利用的棋子……
所以无论是燃灯老道,还是镇山僧,还是裴管家,这五百年以来,庄篁只是在冷眼旁观着这些仙门自己的发展。她所做的一切事,都是以“一把刀”的身份,这些如裴煊和虞辰岳一样尊贵的主人安排给她什么事,她便以相应的身份去做什么,不掺杂任何个人的主意在里面。
恐怕不仅没有搅弄,没有推波助澜……连因势利导都算不上。
庄清流忽然想起,她近六百年前被庄篁第一次带来这里的时候,就是这个仙界才刚刚建成的时候,那时候她对这里也没什么别的印象,就是记得熙熙攘攘和热闹繁华的市井。
之后很多年,她都因为庄篁刻意的不准出岛而没有再来过,再来的时候,就变成了这样。
门派与门派间明争暗斗,人与人之间也掺和着落水下石,你明着排挤,我暗中攻讦,表面一片尊贵祥和,大义除邪,背地里都是暗痤脓疮,徒有虚表。
“就像那些古国王朝一样,统治的时间长了,无论对国家还是对百姓,都很难说是幸事。”庄篁十分有深意地巡视过整片夜色,“只要时间一长,你们这些愈觉天生尊贵的人,胃口总会越来越大,事情就终归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管是六百年前的灵岛,还是二十年前的故梦潮,最后终将会燃起一场大火,谁都拦不住。
也许是出于某种诡秘的联系,尽管段缤并没有看到过那些壁画,可对于庄篁,他似乎有一种天生的难以言喻的亲近,所以敛在银色面具后的面孔沉默了许久后,有些仰头地看向她轻声道:“所以你的目的……是杀死如今这些人,再创造一个新的仙界吗?”
庄篁目光似乎轻轻闪了闪,并没有回答地默认了,然后转向庄清流,道:“所以我的好徒儿,你还要跟我作对吗?”
夜色中的庄清流垂眼笑了笑:“人都被你杀完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四周一片诡异的寂静,庄篁还未开口,这时,被她攥在手里的人忽然出声了,这人声音嘶哑,难以分辨,道:“庄少主,还没有完。”
第160章
庄清流目光忽转,朝庄篁手上瞧了一眼,在场众人的视线也一齐纷纷投了过去。
看起来,这个嘶哑说话的,似乎就是方才裴煊所说的故意引走了庄篁,让他们得以有时间逃出来之人。梅笑寒目光落在那坨蓬松遮掩的头上凝视了一会儿,忽地定睛扫定在他的腰侧——那里似乎有一枚碧绿的玉色小葫芦,正在夜色中流转折射着柔和的光晕。
碧绿的小葫芦……这是兰颂?这居然是兰颂??
梅笑寒有稍许诧异地低眼道:“呃……兰宗主,你又活过来了吗?”
兰颂似乎受了重伤,浑身上下血迹斑驳,以至于他金丝兰的家纹服居然都没人认出来。后颈衣领也被庄篁轻轻松松勾抹布一样拎在手里,所以低垂着脖颈时,头发会从后蓬到前面,将面目掩住。
不过他低低缓了一口气,抬起头时,依然如往昔般脸色白皙,轮廓清秀,甚至目光也十分平稳地冲众人道:“我没有死。”
可是在大家的心里,这人好像已经去世了,活与不活区别不大。甚至因为又算是被他救了,所以在场诸人都不约而同地更沉寂了几分,只有昏迷了半天的裴熠忽然幽幽转醒,蓦地从裴煊怀里坐了起来,瞪大眼睛嗖得转头道:“兰怂?!是嘞吗?嘞又佛了?!”
他说话漏风,才抬手一抹,原来是门牙掉了两颗,舌头方才也磕破了,肿了起来。
兰颂:“……”
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荡而过,本来无雪的夜空中好像被庄清流勾引过来的雷电带来了大片大片的云,天上开始下雪了,刚开始还是细小的雪粒,没落多久,棉絮似的雪花就开始在风中恣意旋转。
庄篁低头看着手中的人笑起来,又微有深意地勾起眼尾,远远瞧了梅花阑一眼,道:“你们这些小辈有时候做起事来,还确实让人有点想不到。”
她的意思是——她知道了当初在灵璧山洞躲避那一晚,庄清流无知无觉地梦游出去将兰颂捅成植物人之事,其实是梅花阑做的。
她用了庄清流留给她的梦貘,又在她刀上抹了特殊的东西,刻意让她出手出去捅了兰颂。因为如果是自己也无意识的话,庄篁那个时候再翻她的记忆也没有用。
庄清流挑挑眉,自然而然地伸手,将擅长背后打辅助的梅咩咩往身后揽了揽。庄篁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们几眼,也没怎么样。
只是,“你们两个在暗中藏起来的那点儿人……”她目光转回来沉吟片刻后,索性放下手中的兰颂,冲他和裴煊语重心长地轻声道,“算了,既然如今已经说开了,那些人也不一定非要死不可——至于他们能不能活,如今就要看你们的了。”
她话音落,裴熠立刻大着舌头警惕问道:“嘞什么意西?”
“话说不清楚就不要说,也没有问你。”庄篁目光无声一转,落到蹲在他身边的裴煊身上,开门见山道,“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裴煊:“……”
“上梓裴氏的道貌岸然之辈有多少,你比我更清楚。当年宣州裴宅的那场大火,可以说上上下下所有裴氏之人都是你的仇人,有些人吸了你全家的血,如今却还体体面面地活着。”庄篁问他,“你就这么不管了吗?”
她话里的意味毫不遮掩,十分明显,但涉及到这种血与泪的事情,置身其中的人也很难一笑了之。裴煊好像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须臾,只是低低吸了一口气,垂眼搓搓手指上沾染的土道:“死都死了,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就……算了吧。”
“他们都死了,你还活着——”庄篁忽然看了一眼裴熠,冲裴煊挑眉示意道,“当年相距最近却故意关闭了城门,不愿出手去宣州救火之人就是他的父母祖父,如今偏偏代替了你的宗主之位的也是他,比你活得更好的还是他,你却只能流放到深山毒瘴之地落魄镇守,甘心吗?”
裴熠立马生气地跳了起来,一时半会儿摸不着佩剑去哪里了,于是抬掌就轰了出去。他向来热爱一言不合就动手,然而这会儿踉跄的花拳绣腿还不够庄篁用眼角看的,所以人刚离地一指,就又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重新掀飞,镶向了方才的崖壁人形坑里。
裴煊这次动作很快,先一步掠起,直接等在崖洞前伸手把他接进了怀里。然而裴熠重重摔飞过来的力道还是让他猛地后退几步,后背在崖上重重撞了一下。
他低头放下人,手在嘴边抹了一下,冲庄篁道:“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带上你藏下来的那波人,归顺我。”庄篁冲他道,“你知道我当年愿意帮你,就是觉着你做的事都该做。等新的仙界重新建立起来以后,你还是上梓裴氏独一无二的宗主。最重要的是,你可以按你想要的塑造一个真正辉煌干净的宗门。”
裴煊也不知道是不想理还是真的陷入了沉默在考虑,一时居然没有出声,而是低下头,撕了缕袖摆,给又晕过去的裴熠擦了擦嘴边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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