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影
不光是昨天到现在,关卡最后几天他们吃的东西本来就少,其实这会儿应该饿得站不住了,两眼发绿的状态才对,但……在水果摊上吃的那些苹果实在太倒胃口了。
孟然这会儿都觉得自己嘴巴里面是臭的。
“你还没和我解释,”孟然皱着眉说,“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先吃饭,”景丞说,“吃完饭慢慢儿解释,这个故事……很长。”
孟然看了他两眼,还是没能抵得住景丞那张苍白的脸,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喊饿,有些无奈地啧了声之后喊了饭,用景丞的手机付了钱。
“对了,不是说萧叔叔和你一块儿的么?”景丞问,“人呢?”
“我不让他跟着我,”孟然抿了下唇,“我和他说‘再跟着我我就自杀’,他就没有跟着我了。”
“啊。”景丞看了他一眼。
“我,我是打算来找你赌到底的,不能让他跟着来,”孟然深吸了口气,“不然我们的对话一定会因为别人的加入而产生变化。”
“是,”景丞点点头,“如果他在的话,他应该不会允许我和你摊牌。”
孟然啧啧两声。
不过景丞不认为萧渡水真的没有跟着来。
毕竟进入病房之后门一直是关着的,萧渡水应该就在门外,听到了一切,而此时此刻……宴尘远大概也知道他摊牌的事儿了,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反应,但萧渡水那时候没有直接冲进来阻止,大概就是默许了这件事的。
景丞往枕头上靠了靠,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饭很快就到了,孟然给景丞点了病号餐,流食,拿根吸管儿就能全部吸完的那种,景丞想说自己其实也没伤到那种地步,想想还是没说。
孟然就是一盒很普通的盖饭,可能是怕景丞眼馋,很快扒拉完了,把盒子什么的都收拾完了,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景丞拿着个勺一点点往嘴里倒粥。
景丞这次伤的是右肩,整个人上半身的右半部分都不太能动弹了,左手握着勺子又哆嗦,还没喂到嘴里就先往桌子上撒了一半,看的孟然啧个不停。
“你别啧了,”景丞也有些无语,“左手不好使劲儿啊。”
孟然盯着他看了会儿,叹了口气:“你能把景忆鸣那张脸换上么?”
“干嘛?”景丞问。
“你这样……”孟然想了会儿,“我很容易同情你。”
“景丞的脸比较招你同情是么,”景丞说,“你不会同情到想喂我吧。”
“也没有。”孟然说着,弯腰在袋子里找着什么,不一会儿竟然摸出一根吸管来。
“操。”景丞乐了。
“吸吧。”孟然叹了口气,给他把吸管弄好了,他刚试了下,碗里的东西温度正好。
其实他能感觉到自己还没有完全放下戒心,不如说根本不可能放下戒心,不然他一定会直接喂他的。
这会儿看不下去他这样可怜巴巴的,完全是因为他长着一张景丞的脸。
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景丞……还有待考证。
信任是有的,怀疑是有的,他是景丞,或者不是,这一切的答案都还没有落到底部……
刚才那种无法脚踏实地的感觉又一次朝着孟然袭来。
他像一只蹲在笼子里的老鹰,被无情的猎人熬着,每次要放松下来时心底总有个声音提醒他警惕,就像即将睡着的老鹰会被猎人抽醒一样。
被迫清醒,被迫警惕。
脚下是空的,背后是空的,靠不到什么也踩不稳什么,越琢磨越恐怖,越想越无助。
“哎,我给你提个建议,”景丞叼着吸管说,“在闯到第八关以前呢,你就别瞎想了。”
孟然看了他一眼,抽了几张纸把他弄到桌子上的东西擦干净。
“我们还是会回到刚才那个问题,但是问题已经讨论过太多次了,”景丞说,“你心里也很清楚,所以不用继续琢磨这个问题。”
“……怎么可能不琢磨。”孟然把纸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你再琢磨一会儿就该琢磨景忆鸣去哪了,”景丞笑了笑,“……放心吧,我现在这个状态哪怕是真的要害你,你还怕杀不掉我么?”
孟然盯着他看了几秒,慢条斯理地挪开了视线。
“反正……话我说过很多次,”景丞说,“待会儿我会把所有事情和你解释清楚,信不信由你,反正到第八关一切都会见分晓,选择权永远在你,好吗?”
“我刚才突然想起来一个事情。”孟然没有回答他。
“嗯。”景丞很认真地应了声。
“‘景忆鸣’这个名字,是你随口编的吧?”孟然抬眼看着景丞,“第一关的时候,没想到我会那么快问你的名字,实在找不到词了随口编的。”
景丞抿着唇笑了起来。
“在你说你叫‘景忆鸣’之前,有一个男人说他叫金仁……操,他妈的,”孟然瞪着景丞,“一鸣惊人,真有你的……你是不是有病啊?”
“天爷,你是刚反应过来么?”景丞乐了好一会儿,“我以为你当时听到这个名字就会觉得不对呢。”
“我……当时太混乱了,”孟然搓了搓脸,“没空注意那些。”
景丞点点头,没有继续孟然到底有多混乱的问题。
好不容易吸完一顿饭,孟然把那些盒子什么的东西都拿出去丢掉,开门往垃圾桶那边走的时候瞥到一个很快消失在角落里的身影,他顿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萧渡水。
很多时候隐瞒是为了保护。
孟然无端想起这句话,垂下眼帘愣了很久才转身回到病房,他一抬眼,景丞已经用左手撑着下床了,有些慌张地穿着鞋,看见他进屋了才冷静下来,又扯出一个笑:“丢个垃圾怎么丢这么久。”
孟然眼眶一下就红了,他颤抖着吐出一口气,靠在门上,眼前又一次模糊起来,他感觉自己好像要把这些日子的眼泪都流干净了,这会儿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觉得难过。
“说吧,”孟然深吸了口气,“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
他把景丞扶回床上,坐在一边看着他,景丞也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从什么地方开始讲起。
过了会儿,景丞做好了决定,开口道:“你还记得我们是哪天去闯最后一关的么?”
“六月二日。”孟然没有一点犹豫地说了出来。
“对,然后闯关成功是六月三日,是么?”景丞问。
“嗯。”孟然应了声。
“我接下来说的话又要和你的记忆相反了,但是你冷静点,听我说完,”景丞顿了下,等孟然点头之后他才继续说,“在你的记忆里,我把你从最后一关推出来了,对不对?”
孟然又点了点头。
“但是在我看来,我们两个是一起从关卡里出来了的,”景丞说,“但是最后,最后被拖回关卡,留在轮回边的人……是你。”
第103章 游戏
景丞远没有他看起来那么平静自然。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说话时语气是有些虚的,并非那种病态的虚,就是单纯的没底气和……担心。
孟然看到他手指下意识地抓了抓被单很快松开,脸上一副很平静的表情,和他从头开始把这段故事捋一遍。
这是个故事。
孟然没有办法将自己代入进去,没有办法想象景丞口中那个袭击了流浪汉的人是自己。
他将信将疑的态度正好支撑他听完了景丞口中的故事,并且没有产生太大的波动,他觉得太假了,如果之前景丞说的什么选择权在你,记忆冲突,漏洞是苹果,这些都可以用将信将疑的态度来算,那么景丞现在说的那个精神失常到草木皆兵的人,孟然是完全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