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影
“我家客厅那个巨亮的灯是谁买……”孟然没问完,景丞就叹了口气,“萧叔叔买的,说了好多次他都不肯换……你这是身份认证问题么?好有新意啊。”
孟然盯着他看了两秒,抬腿踹开一只试图抓住他的怪物,耸耸肩走到了景丞面前。
“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孟然问。
“没有,”景丞无奈地说,“我基本能确定你就是孟然。”
“你是不是想说你比我牛逼。”孟然皱着眉说。
“一般牛逼吧。”景丞一脸谦虚,“我比较好奇你为什么会凭着这几个问题就相信我。”
“这种幻境和轮回边境的幻境不同,我区分出来了,”孟然还是皱着眉,回头看了看几个已经快爬起来的怪物,“我之前陷入的是这种幻境,不是轮回边境的幻境。”
“嗯,”景丞点点头,带着他往树林另一头走去,“你继续说。”
“不知道怎么说,很乱,反正……我上次在关卡结束后陷入这种幻境时,是庄骁来接我们的,”孟然说,“他没能回答上我的问题,幻境才展露出他真正的模样,这就说明了一点。”
“这种幻境并不能完全复制你的记忆,所以创造出来的人在记忆上是有很大的漏洞的,和轮回边境的幻境有本质上的区别,”景丞说,“凭借几个问题就可以轻松问出来人物的真实性,考证身份也更容易,是么?”
孟然没说话,手伸到景丞面前,习惯性地打了个响指。
打完响指手往兜里一揣,扭头看了看周边环境,孟然在这种地方就显得游刃有余得多,毕竟在这里的目的比较单一,出去就行,不用考虑那么多问题,在外面的世界就不行了,要思索所有事情的方方面面。
也难怪他之前崩溃时说要去关卡里。
景丞看着他的侧脸,隔了会儿才问:“你是怎么分清这种幻境和轮回边境的幻境的?”
“感觉不同,”孟然轻声说着,“轮回边境的幻境就是把你拉回你记忆的一个片段里,然后困在里面,这里的幻境会创造出一个新的场景,毫不讲理地弄死你。”
景丞啧了一声。
孟然扭头看着他,欲言又止了会儿什么都没说。
上次是做梦才陷入这种幻境里,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做梦?好像在睡着之前有谁来给自己按摩太阳穴还是什么,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在……处理鬼种的封印。
所以自己是又睡着了么?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孟然问。
“现在问这个是不是都点儿迟了啊,”景丞叹了口气,“我也挺好奇的,我怎么会和你进入一个幻境呢,按理来说不应该……”
“我生日是几号?”孟然打断了他。
“七月九号。”景丞说。
“按理来说不应该有两个人同时进入幻境的,”孟然像无事发生一样,稳妥地接住了景丞的上一句话,“而且他们刚才要把我埋进墓穴里,你只是在旁边观看,说明这个幻境要袭击的人是我。”
景丞点了点头,孟然说的都很正确,幻境要袭击的一直都是孟然,但……为什么会把景丞也牵连进来?
他们之间有什么是能够让他们进入同一个幻境的?
时间差不多可以缩小到这次回来之后,孟然在回来的途中还经历了一次幻境,那次景丞没有和他一同陷入进去,所以是在孟然清醒过来之后,再遇到女鬼的这一段时间里,他们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足以将彼此的幻境都连到一块儿。
景丞心底突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在被女鬼袭击,进入急救室时,他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一个梦,那个梦太过虚幻,内容又太过于含糊,以至于景丞没有第一时间将它放在心上——毕竟醒来之后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但这会儿,景丞忽然把这个梦想了起来,并且根据那个梦的雏形,一点点在心底扩散出一个诡异的想法。
“总之先出去,”孟然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遗漏的怪物,而剩下的怪物都跟在自己身后时,侧头看着景丞,“你记得脱离幻境的方法吗?”
“第一,完全不信任幻境里的事物,第二,杀掉幻境里所有人,”景丞看着他,勾了勾嘴角,“这也是你对我的身份考察么?”
“不,”孟然面无表情地说,“这是对你的提醒。”
“嗯?”景丞看着他。
“现在视线所能及的怪物只有那些,如果杀了他们所有人,我依旧无法离开这里的话,”孟然说,“我会杀了你。”
说着,孟然突然笑了下:“所以你要杀我的话,最好快点动手。”
景丞盯着他看了会儿,也笑了:“先解决这些怪物吧。”
“只要把所有的阴气都吸出来景丞就会没事,”叶潜收好自己的提灯,轻声说,“可是时间不够,他们还剩下两天的时间就必须前往轮回边境,景丞体内的阴气至少需要一个星期才能完全吸完。”
病房里的人都没回话,角落里的女鬼也安静下来似的,叶潜想了想,又说:“不过景丞的体质很特殊,那些阴气不用完全排出来也说不定。”
“他的体质?”宴尘远仔细想了想,“什么体质?我没发现过他体质有多特殊。”
“他应该没和你说过吧,不过那阵子也没时间去聊他自己的事儿,那阵子大家都在忙着研究孟然的问题……他的体质,是我发现的。”叶潜伸手到孟然怀里摸了摸,手指勾出一条红绳,上面挂着陆桓意之前画的符,黄纸已经有些发黑。
叶潜伸手到灯的后方摸了摸,摸出一小块,半截小指指甲盖还要小的一小块玻璃碎片,轻轻放在黄纸上方,黄纸上的黑气被吸走,叶潜又把黄纸打开,换了黄纸里头的玻璃碎片后把符咒和红绳放回了孟然怀里。
玻璃碎片能够替孟然吸走一部分阴气,让他的封印更加稳固,这是陆桓意提出来的法子。
“你们既然领养了孟然,就应该知道,他们小时候生活在什么地方,”叶潜说,“知道他们小时候发生了什么么?”
“……知道,”宴尘远艰难地点点头,“当年研究所的案子是我负责的。”
“难怪,”叶潜说,“那你们应该也知道,他们小时候被注射过一种药物,试图改变他们的体质……景丞是那些孩子里,最合适的实验品。”
“那些被注射了药物的孩子都变成了怪物,唯独景丞没有变,”叶潜说,“他的体质就像这盏灯一样,会吸纳所有放到身前的秽物。”
“什么叫……”萧渡水有点儿没听明白,“吸纳?”
“普通人注射药物会变成怪物,是因为他们无法接受那些所谓药物中提取的阴气,从而变异,而景丞的体质刚好可以将阴气融合进自己的身体里,”叶潜说着,把景丞的符咒摸出来,也给他换了一块玻璃,“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可是他身体里的确有怪物。”萧渡水说。
“他身体里的怪物还没成型,不如说……按照我的猜想,怪物根本成不了型,那些怪物会在他身体里慢慢消化,被他吸纳,”叶潜把符咒塞回京城怀里,看着病床上的人叹了口气,“只是这次阴气入体得太突然,未成型的怪物被唤醒了而已。”
“那要按你这么说,景丞不可能因为阴气入体受伤?”萧渡水问。
“是啊,”叶潜说,“大概是这样吧。”
“但是世间万物都拥有一个相对性,”旁边听了很久的陆柯词突然插了句话,“他能吸纳阴气,阴气无法从内部伤害他,他的身体却因此变得脆弱。”
“所以还是尽快把阴气排出来更好,”宴尘远叹了口气,“再怎么样这玩意儿也是个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