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影
下次不能让他弄了。
太奇怪了,有绿光就算了,还往人太阳穴上按,按一下直接睡着,这让孟然产生了一点点防备感。
他有点儿想上厕所,刚一动,趴在床边的人就坐直了,看着他:“醒了?”
“嗯。”孟然点点头,看着萧渡水。
“景丞和宴尘远去吃宵夜了,这会儿挺晚的,”萧渡水说,“你饿么,我让他们回来的时候多带一份。”
“有点儿,”孟然说,“多带一点儿。”
“好。”萧渡水点点头,就当着孟然的面开始打电话。
屋外还在下雨,不知道他们去哪吃宵夜了,反正回来的时候能感受到他们身上那股寒冷的水汽,手里拎着的烧烤倒是没湿,用锡纸裹得好好儿的。
旁边就有小桌子,摆上后可以直接开始吃,萧渡水和孟然坐在桌子两边,宴尘远和景丞和坐了过来。
“干嘛啊你俩,没吃饱么?”萧渡水看着宴尘远。
“这病房就这么大点儿地儿,”宴尘远啧了声,“挨着你们坐一下怎么了,收费啊?”
萧渡水没说话,从签子上拨了一块鸡翅下来塞在了宴尘远嘴里:“闭嘴。”
病房里还有一股弥留的阴气,很淡,几乎没有了,但孟然还是能感受到,并且很不舒服。
可此时此刻没有人再提及关卡、阴气、鬼怪,就好像他们一家四口是出来春游的一样惬意,这幅场景很怪,却又意外地和谐……
“我的生日是几号?”孟然忽然问了句。
“七月九。”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了一句。
“这里是现实,”景丞笑着拍拍他,“不要慌。”
孟然看了眼他还缠着纱布,完全不能动的肩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吃完烧烤就得往回走了,景丞不愿意住院,说要跟着他们回去,叶潜怎么阻拦也拦不下来就说你爱死死去吧,学医救不了傻逼人。
景丞笑着没说话,跟着出了医院。
“那个女鬼呢?”孟然皱起眉说,“我记得我晕过去前好像看到女鬼……进房间了?或者听到了什么?”
“嗯,是进病房了,”景丞立刻说,“被邱岘带走了,说她的身份很可疑,要调查一下,怎么了?”
“没怎么。”孟然说,“我总觉得我见过她很多次了。”
“可能是吧,”景丞笑了笑,“说不定是有缘呢。”
“你和鬼有缘,”孟然下意识补了句,“你祖宗十八代都和鬼有缘。”
景丞乐了半天。
萧渡水先进了楼道,在不远处等着他们,景丞不跟着他们上去,他知道孟然只要看见他就无法安心,打算回自己家。
“这里真的是现实么?”孟然站在车边,忽然问了句。
“嗯?”景丞看着他。
“你受了伤还去吃烧烤,”孟然低声说,“这不对吧?不是要忌口么?”
“我没吃烧烤,我喝的粥,”景丞说着,摸出手机给孟然看了一张照片,“皮蛋瘦肉粥。”
“啊。”孟然应了声。
“真的是现实,”景丞说,“放心吧。”
“我就是……”孟然深吸了口气,“随便怀疑怀疑。”
“上去吧。”景丞笑了笑,“晚安。”
孟然点点头,转身走上楼道,和萧渡水一块儿回到了家里,宴尘远得送景丞回去。
家里和记忆里的一样,客厅有一个亮得很刺眼的灯,房间依旧是习惯的模样,床头柜里放着和景丞买的情侣手记。
孟然深吸了口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慢慢走到窗边,往下看着,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楼下,宴尘远根本没有上车,景丞也没有往车里坐的意思。
不知道说了什么,宴尘远转身走了,景丞还站在楼下。
雨已经停了,景丞就那么站着,像守着什么似的,一动不动的,过了会儿他拉开车上去坐了会儿,没过多久又走了下来。
他在守着什么。
孟然用力闭了闭眼睛,终究是没能控制住自己,转身大步走出卧室,萧渡水看见他的状态一愣,警惕起来,孟然和他说:“我下去一趟。”
“去干什么?怎么了?”萧渡水盯着他。
“……我去找景丞,”孟然说完,发现萧渡水的眼神不对,又补上一句,“他就在楼下。”
第107章 约
肩膀的伤其实还有点儿疼。
那种疼是皮肉里一点点研磨出来的,无法忽视的疼痛,出医院前叶潜给了点儿止疼片儿,景丞刚钻到车上拧了瓶水,把止疼片吃了过了会儿才感觉好受了点儿。
孟然看到他会混乱,看不到他也会混乱,景丞无法在其中找到一个正确的天平去选择什么,至少他要遵从自己的本心,在孟然家楼下这么守着会让他安心很多。
邱岘说要把女鬼带回去研究一下身世,按宴尘远的说法,邱岘是负责管理鬼魂这一块儿的,带回去研究一下说不定还得翻翻生死簿,找到这个女鬼究竟死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以此推断他们的猜想是否正确。
基本八九不离十了。
景丞望着天空,慢吞吞地想。
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宴尘远在车上给他留了盒烟还有打火机,景丞吃止疼片的时候顺便拿出来了,这会儿打火机在手里转来转去,最后还是没忍住,点了一根烟抽着,烟雾刚升腾起来就被风吹成轻柔的纱,朝着远方飘得无影无踪。
抽了两口景丞就把烟掐了,眯缝着眼睛看着小区里跑出来的人,打火机往兜里一揣,无奈地笑了下:“哎。”
孟然的速度很快,但周边的路灯灯光落到他脸上时,景丞就能够判断他的神智是清醒的,所以这会儿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为无奈,他能猜出孟然为什么下来了。
“你为什么不回家?”孟然跑到他面前,闻到了什么之后皱了下眉。
“这都能闻到?”景丞抬起手凑到鼻子前嗅了嗅,“我就抽了两口。”
“你为什么不回家。”孟然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不想回,”景丞笑着说,“我就想在这儿待会儿。”
“是怕我跑了么?”孟然说完这句,顿了很久,“你放心,我不会跑,我很清醒。”
“嗯,”景丞点点头,“是要我夸夸你么?真牛啊,长这么大了居然不会跑。”
孟然啧了下,抬眼看着景丞。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景丞还是笑着,“但是我不光是为了你,我是……我自己想在这儿待着,明白么?”
“你现在兴趣爱好这么别致了么,”孟然把手揣进兜里,往车门上一靠,“这么冷的天儿,往车门外面一站,你是路灯精?”
景丞也往车门上一靠,笑着没说话。
“这么尽职尽责的话叫宴叔叔帮你找份保安的工作吧,”孟然继续说,“以后就能养家糊口了。”
“是啊。”景丞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车还是挺干净的,但跑了路终究会沾上点儿灰,两个人没在意那个,往车门上靠着以后谁也没有再说话,天空上有几颗不怎么亮的星星,掩在云雾里,被城市灯光染了色的天基本看不见什么星星了。
但在上一关的时候,星星和月亮都特别亮。
那时候天空清澈得一塌糊涂,星星繁多得汇聚成河,树林上挂着银叶,美好得像梦,现在看来又何尝不是一场梦。
孟然不知道自己处于这场梦境的何处,但他知道自己处于风暴之中。
“你没有情绪吗?”孟然忽然问。
“有啊,”景丞说,“我又不是真的路灯精。”
“那你,”孟然仰头看着天空,余光能瞥到景丞朝他看了过来,“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暂时没有吧,”景丞笑笑,“等你好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