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影
“这里是现实吗?”孟然反手一把抓住叶潜,手抖得不成样,三十秒的屏息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喘口气就能缓回来,还没有到极致,孟然还没有自己确切活着的实感。
他顿了顿,忽然抬手冲着墙壁狠狠地砸了一下,叶潜直接拍了床头的呼叫铃,一边试图控制住孟然:“这里当然是现实,你看,我不是好好儿站在这里么?”
孟然没理他,手一下又一下地往墙上砸着,叶潜一把攥住他的胳膊,孟然一颤,低声念着:“不痛,不痛,这里不是现实……他们骗我,他们也是这样骗我的。”
“谁骗过你?”叶潜咽了口口水。
“鬼。”孟然应完这声后,瞳孔猛地缩紧,一把把叶潜从床前扯开,与此同时叶潜听见了布料被撕烂的声音,整张床轰然倒塌,一股寒意从背后袭来,身后竟然真的站着一只女鬼。
她穿着血红色的裙子,有鲜血不断地从她两腿间流淌下来,头发杂乱地披散在脸的两侧,阴恻恻地朝孟然走来。
孟然推了一把叶潜,叫他快跑,与此同时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想从另一个方向跑开,女鬼直接扑上去握住了他的脚踝,被握住的那一瞬间,孟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哭吼。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宴尘远望着中间那个三角形的符号很久才意识到视频结束了,叶潜把手机收回去,宴尘远看着他,问:“……你给我们看这两段视频是什么意思。”
“我想表明我的立场。第一,我曾经救助过孟然三个月,他在我那儿呆了三个月后因为这只女鬼的突然出现而暴走,杀了女鬼后逃离了现场,”叶潜把手机揣到兜里,说,“第二,我对孟然的症状有一定程度的猜想,那个猜想还在进行中,他突然逃走了对我的研究很不利。”
“研究?”宴尘远似乎想起了什么,下意识地瞥了萧渡水一眼,“什么研究?”
“对鬼的血质的一种研究,更多的我不能透露。其实平常我也见过不少鬼啦,我还蛮吸引鬼的,”叶潜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过我要帮你们也不是完全为了研究,据我所知,有一个叫轮回边境的地方,平常人进不去,对吧?”
宴尘远没有回答他,眼神愈发复杂起来,敢研究鬼血的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叶潜应该属于不正常的人里拔尖儿的那种,来历不明身份不明,手上这几段视频倒是可信,但配合上叶潜云淡风轻的样子,看着也就没那么可信了。
“说目的。”萧渡水皱着眉打断了叶潜的铺垫。
“好吧,我的目的就是轮回边境,根据我的推测,孟然一定会再次被带到轮回边境里,你们也一定会去救他,”叶潜说,“我希望你们救孟然的时候,顺手再帮我救一个人。”
“谁?”萧渡水问。
“炙停,”叶潜歪了下头,“我希望你们能帮我把炙停救出来。”
“如果不呢?”萧渡水又问。
“……那就很抱歉了,”叶潜叹了口气,“我对孟然这么长时间观察的资料不会白给你们的。”
宴尘远皱起眉,又一次打量起了叶潜。
“好,我帮你救,”景丞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靠在卧室门边,似乎听完了他们全部的对话,“告诉我你推测到了什么。”
“爽快人,希望你说话算话,”叶潜高高兴兴地打了个响指,抬头问宴尘远,“我可以进去了吗?”
“……进吧。”宴尘远说。
“先说好,这些都是我的推测,”叶潜进门前说了一句,“不保证完全正确。”
“有话直说。”萧渡水似乎有点儿烦他这样绕来绕去的说话。
“好吧。”叶潜耸耸肩,进了屋以后坐在沙发上,抬眼看着宴尘远和萧渡水,整个人的气质猛地沉下来,和刚才站在门口的人仿佛不是同一个,身上多了那么几分严肃,直入主题,“孟然的记忆和身体状况很不好,我们给他进行过全身检查,最后在他的脑子里发现了一点儿东西。”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叶潜身上,叶潜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头,低声说:“这里,被强行挤进去了一块我从未见过的东西,那玩意儿篡改了他的记忆,不断压迫着他的身体,并且孟然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的,他知道自己的记忆发生了改变。”
他顿了顿,扭头看向卧室的方向,景丞开着门,他能看见孟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迟早有一天,孟然会被这玩意儿带回轮回边境。”
第58章 鬼种
叶潜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备得相当充分。
他坐好后从兜里摸出一个黑色的笔记本,巴掌那么大,上面的字写得密密麻麻。笔记本翻开到特定的几页,他用手指夹着一小叠,对宴尘远说:“只能看这些,其他的不能看。”
宴尘远点点头,狐疑地瞥了他两眼,还是往笔记本上看去。
叶潜的字写得不太好,叙述能力也不大行,几句话记得东倒西歪,断断续续的,得靠自己的大脑才能将一切拼接起来,比起笔记,这更像是叶潜对孟然的观察日记。
景丞守在卧房门口,没有要过来的意思,萧渡水对叶潜很警惕,一直盯着他看,宴尘远深吸一口气,只能自己再将日记从头看一次,捋清楚其中的意思。
9月7日。
一个病人救了我一命,应该说是我先在野外捡到他,在带他回医院的路上他才救了我一命。
突然冒出来的女鬼差点儿掐死我,还好这个病人会打鬼,他看起来比我更害怕鬼,打完鬼后缩在椅子上不说话了,看起来精神有问题,得带回去做个检查。
很奇怪,能杀鬼的人一定不会怕鬼,他杀鬼的动作干净利落,不像是被迫杀鬼救我,这个人的恐惧到底从什么地方来的?
9月12日。
他不记得他是谁了,连同身份,家人朋友等一系列的东西全部忘记。
他的精神是稳定的,至少在我带他进医院后他的精神一直没有出现过太大的波动,情绪也很平淡,像个正常人。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不会相信那个躲在灌木丛里不肯出来,被荆棘刺得满身是血也无动于衷的人是他。
我想快点拿到他的检查报告。
9月15日。
今天是他的情绪第一次出现波动。
去送药的刘护士被他打伤,胳膊骨折,算工伤,我要被扣钱了。
刘护士说他一直在房间里碎碎念,她不过是想凑近一点,试图安抚他的情绪,实际上还没走到一米以内的距离,病人突然飞扑过来,差点儿直接打死她。
攻击性很强,防备心很强,究竟是什么让他的情绪出现波动?
我把监控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具体来说是在第37遍的时候,我终于发现了不对的地方。病人在刘护士进门前一直在用一个很小的东西刺自己的身体,好像是根针,他哪来的针?
当我去询问他的时候,他只是很平淡的告诉我,针是他偷的,我们这里的病房根本关不住他,给我气得,窗户加固了好几根铁栏杆。
临走前,他突然叫住我,问我:“这里是现实吗?”
这是他半个月以来第一次这么清晰地问我一个问题,不能就此作罢,我反问他:“你觉得怎样才算现实?”
他不说话了,好吧,那我作罢。
9月18日。
他的检查报告下来了,脑子里有一块东西。
我以前看武侠,经常看到什么淤血压迫神经导致任督二脉不肯流通扯得花里胡哨,这还是我第一个见到脑袋里真的有东西的病人。
这方面我不是很了解,请了几个专业的医生来,他们并没有看出那是什么,只能初步推断说是淤血或者石头?谁往脑子里塞石头,疯了吧,专业的医生比我还蹩脚。
脑子里的东西我还得再研究研究。
9月20日。
今天是病人第一次失忆,我一定要记录下来。
他失忆的过程太反常了,整个人像死了一次一样,吼得我在走廊最里面都能听见他的声音,青筋暴起,好像在抵抗什么似的,在我们准备进去帮助他的时候他又安分了下来,呼吸都停止了,过了会儿他的呼吸恢复,睁着眼睛无神地看着天花板,我趁机撸起他的袖子看了一眼,手臂上全是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