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得野
“怎么是你!”他下意识后退,可人被绑着动弹不了,便愈发惊惧,“是你把我绑来的是不是?!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杀我?”
邢昼面沉如水。
另一边,蜀中的某座县城里,大巴车正行驶在山道上,要去往一个叫“喜燕农庄”的地方参加秋令营。
陈令就坐在这辆车内。
距离开学还剩不到七天,学校的老师突然给他们发来秋令营的宣传单,号召他们这些尖子生去参加奥数集训,权当是提前开学,为下一届的奥数比赛做冲刺训练了。
电话是陈奶奶接的,她一听是跟学校里的同学一起去,费用也不贵,当即满口答应。还准备了许多零食让陈令带去跟同学分享。
“小令啊,去了就好好玩,知道吗?学习要认真,但也不用太过刻苦,该放松还是要放松的。老师说那边风景很好,有山有水有湖的,不光上课还能出去玩儿,叫什么劳逸结合。要是有玩得好的同学,也可以请回家里来吃饭……”
陈奶奶一通唠叨,最后又亲自将陈令送上了大巴。陈令坐在车里看着她站在路口的佝偻身影,良久,关上车窗。稍长的刘海拂过眼梢,戴上耳机,自成一方天地。
秋令营的事情来得突然,本不在他的计划内,不过只是一点小小的意外而已,去一趟,也没什么不可以。
学生们在车上叽叽喳喳地吵闹,也有那刻苦认真的,捂着耳朵企图背英语单词来转移注意力,而两个带队老师坐在最前面,嘴里说着最近的股票市场,并不在管。
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后座徘徊,少年人的恶意和美好一样纯粹透明,他们身上仿佛还保留着原始社会崇尚力量的野蛮审美,只消振臂一呼,就能登基为王。
感觉到那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陈令笑了笑,慢条斯理地擦着眼镜,对耳机里的仇音说:“礼物送到就好。老熟人见面,总要留出时间让他们叙个旧。”
老熟人究竟是谁?
是邢昼曾经的一个学生的弟弟,两人是亲兄弟,长得非常像,所以邢昼一眼就认出来了。那这个学生又是谁?是那个被鹿野收买,假装被鹿野绑架引出邢昼,最终导致邢昼的父亲、缉凶处曾经的队长因爆炸死亡的帮凶。
此时此刻,邢昼再看到仇人的弟弟,往昔种种再次浮现心头,沉声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决明也很不可思议,“我去查一下。”
这人叫庞杰,当年事发时,他才上高中,如今也还很年轻。他看着邢昼面露恐惧,甚至邢昼稍稍靠近一点,便大喊大叫着“杀人啦、杀人啦!救命!”
相野抄起地上一块碎布,也不管脏不脏,直接怼进他嘴里,再揪着头发把人从地上托起,枪口怼在他脑门上,“会好好说话吗?”
“唔、唔!”庞杰瞪大眼睛。
“会吗?”相野再次发问。
庞杰哪敢再反抗,连忙点头。相野这才把布扯掉,问:“是谁带你来的?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不是、不是你们把我绑来的吗?不要杀我,我真的没有告发你……”庞杰一边说话一边摇头后退,神色惊恐,甚至是超出一般常理的惊恐,而他接下去说出来的话,也让相野怔住。
“我哥就算做错了事,可你们都已经把他杀死了,还想怎么样?!”
庞杰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一看这屋里的陈设,到处是灰,废弃小屋、荒山野岭,这可不就是杀人抛尸的绝佳地点?!
“是你,我都看见了!就是你!”他又胆怯又愤怒地看向邢昼,心里的气压迫肺腑,让他大脑缺氧,都不清楚自己在讲些什么,可又止不住地把话往外倒,“是你杀了我哥哥,我亲眼看见的。你现在把我绑过来,是不是又想杀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连我也不肯放过?我——”
相野再次把他的嘴给堵上,转头看向邢昼。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而邢昼的眼中似是积蓄着风暴,让相野的心里忽然发紧。
这个套,他们算是一脚踩进来了。
风雨欲来。
“让他说。”邢昼走到庞杰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光冷冽。
“好。”相野定了定神,但在拿掉布头前,他先摘下了自己的耳麦,而后盯着邢昼,想要他也这样做。
邢昼:“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相野:“你拿不拿?”
邢昼深深地看着他,最终还是把耳麦摘下。
相野这才拿掉庞杰嘴里的布,可庞杰却不敢说了。他看着邢昼和相野,尤其是邢昼,就像看着什么魔鬼,牙关打颤。
蓦地,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眼前晃了一下。
那好像是一根项链。
它晃啊晃,转瞬间就吸引了他全部的心神。
有人在问他:“你说你看到了什么?是谁,杀了你哥哥?”
庞杰被牵引着,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开口道:“是……邢……昼,我记得他,他是我哥哥从前的……老师……老师……”
相野握着项链的手蓦地收紧,眸光陡然凌厉,再问:“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你亲眼见到了?”
庞杰神色放空,“对,我看见了……”
相野:“什么时候?在哪里?”
庞杰:“是……快两个月以前……在、在京州……”
快两个月以前,也就是大概6月底、七月初的时候。相野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他跟着邢昼到了京州。
第77章 扎心
7月4号。
在相野的连番逼问下,庞杰终于说出了这个特殊的日子,这个让他毕生难忘的犹如噩梦般的日子。
他的哥哥庞凯因为多年前的一桩爆炸案入狱,但因表现良好,所以提前出狱了。他不愿意回家,也没脸面对从前的那些亲戚朋友,便只好来投靠他这个弟弟。
曾经的京大高材生,最后只能干起送外卖的活,还因为被关了好几年导致与外界脱轨,闹出不少笑话。可那时候的庞杰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直到7月4号,他发现自己想得还是太天真了。
那天他下班回家,看到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外面的马路上。那一带都是廉租房,街道又窄小,很少看到这种车子,所以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坐在车里的男人很陌生,手指夹着烟,冰冷肃杀,看着很不好惹的样子。庞杰连忙避开,可又觉得那张脸很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见过。
回到家后,庞凯不在。
庞杰以为他还在忙,就给他打电话,谁知打不通。他也没在意,只当他正在骑电瓶车不方便接电话。可过了许久,电话还是打不通,庞杰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了。而就在这时,他也发现了家里的一点异样。
家具好像被动过了位置,他仔细看,发现茶几下竟有一点血迹没擦干净。
庞凯出事了。
庞杰意识到这个事实,脸色骤变。他再次疯狂地拨打庞凯的电话,仍是打不通,而就在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忽然想起刚才那个坐在越野车里的男人是谁了。
那是他哥哥从前的老师,那个爆炸案的受害者之一,邢昼。
这是报复,一定是报复!
庞杰立刻飞奔到窗边往外看,可路上哪还有越野车的影子。而就在他准备报警时,他接到了庞凯的电话。
“逃……快逃……小心邢昼!”电话很短促,声音也很嘈杂,庞杰像是正受到什么致命的威胁,一边跑一边大喊,声音里包含着惊恐与痛楚,而后伴随着一声巨大的枪响和庞凯的痛呼声,电话挂断。
“哥!哥!”庞杰拼命叫喊,可手机那头却已经没了声音。他紧握着手机,顿觉冰凉刺骨,而很快,手机上就自动跳出一张图片。
是庞凯被一枪爆头的惨状,眼睛瞪得老大,仿佛死不瞑目。
“啪!”手机抖落在地,庞杰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张照片,以及照片上缓缓浮现的几个血色大字:如果报警,下一个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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