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得野
逃,快逃。
庞杰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他哥哥对他说的这几个字,哪还敢报警啊,转身匆忙地收拾了些行李,就连夜逃出了京州。他不蠢,当年的爆炸案虽然经过多方粉饰,但仍然可以看出内里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普通罪犯,哪来那么多炸弹?他的哥哥被卷进去,除了拿到了钱,却对真相一无所知,在那样的秘密面前,他们这种小喽啰只有当炮灰的命!
庞杰不敢赌,所以他逃了。他逃到了南方的某个小县城里,打算先避避风头,可阴影始终缠绕着他,就在三天前,他好好地躺在床上睡觉,就被人敲晕了。而后戴上头套,一路被运送到这里。
他甚至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也没看见绑着他的人长什么模样。
庞杰不过是个普通人,被这一吓、一迷惑,就什么都说出来了。等到相野把项链撤去,他恢复清明,情绪却已然控制不住。
他很崩溃,又崩溃又绝望,一时也顾不上害怕,哭着问邢昼:“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们呢?我哥他已经知道错了,他已经坐过牢付出过代价了,为什么还要杀他呢?”
相野的气上来了,想堵住他的嘴,却被邢昼拉住,“让他说。”
“我知道你肯定恨他,是他鬼迷心窍害了你们,可他真的不知道真相,以为只是配合做场戏而已,他以为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的。你知道的对不对?他本性不坏,只是……如果不是我那时候生病需要钱,他不会做那样的事情,是我害了他,不是他自己要害你的,他已经后悔了!真的!我每次去看他,他都很后悔,他想当面跟你道歉,可是你一次都没有去见过他,他没有机会……他也说了出来以后要赎罪,所以他有好好在工作、在赚钱,他真的不知道会变成那样……”
说着说着,庞杰又开始语无伦次。他反复说着“他知道错了”、“他后悔了”,又反复问“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不肯放过他们?
“谁能证明是邢昼杀的人?”相野冷笑着打断他,“就凭你一张嘴吗?”
庞杰怔住,看着他的目光中逐渐浮现出愠怒,“我没有撒谎!”
相野:“你没有撒谎,你只是蠢。”
庞杰:“你!”
“你所看见的,和你所听见的,是真相吗?当初你哥哥庞凯一念之差,害死了邢昼的父亲,现在你又口口声声说邢昼杀了庞凯,事都是你们做的,话都是你们说的,到底谁是受害者?谁是加害者?”
相野开始咄咄逼人,那双浅色的瞳孔透着冷漠和锐利,枪口指着庞杰的额头,“按你的逻辑,我现在杀了你,外面就是路过一条狗都有嫌疑。”
庞杰神情激动,“那怎么能一样!”
相野:“怎么不一样?你觉得邢昼跟庞凯有仇,所以他有杀人动机,那狗咬你,需要理由吗?”
此题无解。
庞杰都愣住了,枪口抵在他的额头,他被迫直视着相野的眼睛,从那冷漠和锐利之下,又看到一丝隐约的疯狂,就像、就像——如果他敢继续说什么不恰当的话,会真的被这个人拖出去喂狗。
太可怕了。
庞杰僵硬得不敢动,生怕相野发难。最后还是邢昼救了他,按住相野持枪的手,半抱着将他拖出了房间,“别冲动。”
“放开。”相野挣脱开来。
“相野。”邢昼再次抓住他的胳膊,迫使他与自己对视,“你不想听我解释吗?”
“你有什么需要解释的?”相野保持着平静。
“7月4号那天,我确实去过老槐巷。”
“你见到庞凯了?”
相野直直盯着邢昼的眼睛,两人对视良久,邢昼却只问一句:“你信我吗?”
我信啊,可是你的反应为什么有点不对。
7月4号,相野记得那天。6月底到7月初的每一天他都记得清清楚楚,3号晚上,楚怜因为杀了宁玉生而被通缉,他们一路追到京州大桥上。楚怜告诉他们,设局害死邢昼父亲的,就是宁玉生,他们应该感谢他。第二天,也就是4号,邢昼在熬了一整夜后,又一早就出门了,直到傍晚才回来,身上还有明显的烟味。闻月还特地叮嘱相野,说邢昼八成是去墓地看望老队长了,希望相野能去陪陪他,以作安慰。
相野紧紧抓着邢昼的袖子,“我信你,但你不能骗我。”
邢昼:“那天我确实心里很乱。楚怜说,是宁玉山设局害了我爸,我一直在追查的仇人就这么死了,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所以我去了公墓,在那里一待就是大半天。后来我又去找庞凯,得知他已经出狱,很容易就找到了他和庞杰的住所。但我到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庞凯。我只是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相野怎么也不可能相信邢昼会杀庞凯,这个男人比任何人都要冷静、客观。庞凯只是一个帮凶,没有庞凯,也会有林凯、陈凯,他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帮凶失态,而且早不杀晚不杀,怎么可能赶在那个时候杀?太巧了。
可庞凯怎么会在临死前说出那样的话?
他已经被人夺舍了?还是一切都是演戏?
最重要的是,庞杰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推到他们面前,幕后之人到底是什么打算?
相野:“这次是冲着你来的?他们想把你拉下水?可单凭庞杰的几句话,证明不了什么,除非他们手里有更多的所谓的证据。”
邢昼:“譬如庞凯的尸体。”
可尸体现在在哪儿?
相野又转身回到房间里,看到庞杰吓得缩到了角落里,问:“他们发你的那张照片还在吗?庞凯的尸体在哪儿?”
庞杰:“我、我不知道,我的手机不在身上……”
相野蹙眉:“你就没在云端备份?”
庞杰张了张嘴,想到刚才相野骂他“蠢”的话,表情讪讪。他还是很怀疑邢昼,但求生欲使他闭嘴。
可相野没有放过他,又道:“你刚才说,庞凯是为了给你筹措治病的钱,才铤而走险去害人的。现在他死了,你就这样一走了之,不闻不问,一躲就是近两个月?”
一支箭狠狠扎进庞杰心里,还是抹了盐的。他心痛得面容都有点扭曲,但又无法反驳。
在扎心这方面,相野是永远的冠军。
“把耳麦戴上吧。长时间掉线会让人起疑。”邢昼道。
“你打算怎么说?”相野问。
邢昼扫了眼庞杰,道:“目前来说,缉凶处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庞杰的话。证据不足。”
相野:“但楚怜一定会有后手。”
此时又是一个日暮降临,晚霞落在小木屋前的野花丛中,如梦似幻,像童话中的场景。相野却从空气中感受到秋天的凉意。
邢昼忽然说:“或许他这次出手,针对的并不是我。”
相野抬头,“嗯?”
邢昼:“你还记得在京州大桥上,楚怜最后对我说的话吗?”
相野沉默着。他怎么能忘,楚怜说过的每个字都像刻在他脑子里,似魔咒环绕,永不消除。他对邢昼说——
【邢昼,你能拦得住他一时,拦得住他一世吗?】
他还说——
【阿齐养大了他,可我瞧着,他更像我。】
如果说在楚怜的心里,相野跟他是同一种人,站在深渊的边上俯视罪恶。那邢昼就是拉住相野的那根绳索,如果绳索断了,他会怎么样?
会坠入深渊吗?
邢昼抬手抚上相野的头顶,“楚怜是个独·裁者,心狠手辣、城府极深,这样的人不会在乎我这种无关的人,他的目标一直是你、是相齐,是宋沅,是这些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人。”
相野伸手抱住他,“可我不在乎,你不是说会保护我吗?”
邢昼:“相野,你总会有一个人的时候。”
相野就说今天邢昼的反应有点不对,他一定有事情瞒着自己。好像从庞杰出现后,又或许是更早?一张不知名的大网就已经在暗中铺陈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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